xdgls 发表于 2011-3-31 23:45:04

第十六回 有心格律勤作诗 无力回天早谢世



现代格律诗纪事
第十六回   有心格律勤作诗   无力回天早谢世
死水吧 —————————————————————一 话说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期的北京,一位蓄着长发,穿着长袍青年,丢弃了他钟爱的诗歌艺术,成天沉溺在烟酒之中。夏天,他徜徉在北京中山公园的长美轩、春明馆,冬天,便到青云阁楼上去品茶,听清唱。春节期间,就到厂甸去搜寻一些古旧书籍。他已病入膏肓。严重的肺结核,消磨了他的身体;国民党腐败的政治销蚀了他的意志。他只有寄情于市井来掩盖对社会的不满,对人生的失望。1930年中秋节前夕,他溘然长逝。这青年就是天才的诗人朱大枬。他没有结婚。他的亲友把他的遗体安葬在香山的红山头。岁月苍茫,今天他的坟墓,已荡然无存。诗人不仅带走了他自己,也带走了人们对他的思念。 二                               朱大枬,四川巴县人,出生于1907年,病卒于1930年,只活了短短的二十 四岁。他是“五四”中期一位很有才华的青年作家,是《晨报诗镌》的同人之一。他同湖南诗人刘梦苇一样,逝世得太早了,他比刘梦苇迟死了四年。 朱大枬二十年代在北京师大附中读书,这个中学是与天津南开中学齐名,以功课平均发展和升学率很高着称的。朱大枬是一个引入注目的学生,他于1921年以第一名的优异考取附中。那时,他才十五岁,瘦长的脸,略带褐色,头很大,好象有点土里土气,说话一口四川腔。他平素沉默寡言,喜欢坐在座位上深思,不大活动,他不爱体育,打篮、排球,都是旁观者。朱大枬尽管性情孤僻,却同李健吾和蹇先艾气味十分相投。在阅读了一些文艺作品之后,他们便凑在一起,座谈彼此的感想。1923年,他们三个人在班上发起了一个只有六七位同学参加的小文艺团体——曦社,还集资出版了一个不定期刊物《爝火》。在二月的创刊号上,大枬发表的习作很多,除了短篇小说《人类的同情心》和新诗八首之外,他还用笔名写了一篇评汪静之的《蕙的风》的文章。在同年七月出版的《爝火》第二期上,大枬又写了两篇童话《夜来香的复活》和《爱与憎》,另外还登了他的一首长诗《冷箭》。一个十七岁的青年,写作这样勤奋,这样多产,全校师生对他的才华都赞不绝口。由于经费困难,《爝火》出到第二期便停刊了。他们于是向孙伏园主编的《晨报副刊》和王统照主编的《文学旬刊》投稿。朱大枬的一首标题《饥饿》的诗,深受王统照的赞赏,被登在《文学旬刊》的头版头条。他曾经在《晨报副刊》上写过一篇杂文,反对当时有些小说中的人物姓氏用英文字母代替,给它们取了一个名字叫“新某生体”。清华大学学生梁实秋却写文章赞成这种做法,两人还展开了一场辩论。朱大枬在北师大附中只读到旧制三年级,便以同等学力考进了北京交通大学运输系。1925到1926这两年间,《莽原》和《现代评论》也不时发表大枬的新作。《莽原》是《京报》的周刊之一,编辑是鲁迅先生。大枬在这个周刊上发表过几篇富有诗意的散文,很受鲁迅先生很欣赏。1926年4月,大枬参加了《晨报诗镌》,徐志摩、闻一多、刘梦苇对大枬的作品都很重视。在徐、闻两家开诗会的时候,大枬每会必到,并且经常是带了新作去供《诗镌》选用。“三·一八”以后,朱大枬对北洋军阀段祺瑞镇压学生爱国运动,屠杀无辜青年的残暴罪行,感到极大的愤怒,加上读了鲁迅的《无花的蔷薇之二》和一系列非常深刻的抗暴文章,他很快就改变了过去不问政治的“清高思想”,在交大积极地投入了学生运动,经常参加校内和校外学生们的重要会议。他和他的四川同学戴世文、王余杞等,都是交大学生会的主要骨干。1927年,戴世文被捕,他和王余杞每天轮流到监狱去给戴送饭送钱,同时各处奔走,设法营救他们的战友出狱。戴世文出狱后,马上被驱逐回四川去了。他们虽然少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并不气馁,仍然继续搞学运,还吸收了一些新同学参加。他们在交大还办了一个平民学校(这是组织暗示要他们办的);一方面俭吃省用筹集印刷费,创办了一个文学半月刊《荒岛》,并且与其它学校的进步文艺青年加强联系。这个半月刊由大枬和北大的学生翟永坤负责编辑。(翟永坤,河南信阳人,常向鲁迅主编的《国民新报》文艺副刊投稿)。《荒岛》的思想比较激进,一出版就引起学校当局的注意。有一个专写鸳鸯蝴蝶派的小说的学生想打进《荒岛》,搞乱他们的阵容,没有得逞。《荒岛》出版到第八期,国民党军到了北京,北洋军阀溃散了。南京国民党政府把上海南洋大学、唐山交大和北京合并成一个学校,北京交大改名为北平铁路管理学院,加紧功课来遏止学生运动,平民学校被勒令停办,《荒岛》也被迫停刊。1928年,朱大枬、王余杞、翟永坤在北平文化学社出版了一本诗文合集——《灾梨集》,内容共分三辑:大枬居首,命名《斑斓》,收集了他1925年以后的部分诗歌和散文,可惜他早年的那些小说、童话、诗歌和评论都没有收进去。文化学社是一个靠出教科书赚钱的出版社,根本不重视文艺,《灾梨集》的印数很少,销路不广,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荒岛》停刊以后,后来大枬又参加了一个北师大附中校友组织的徒然社,在《华北日报》附出了几期《徒然周刊》,副刊编辑易人,周刊也随之结束。当时,大枬已经患着严重的肺结核,时常卧床,一方面他的心情很坏,他看出了国民党的统治与北洋军阀并没有什么区别,深怀不满,很想写些文章来抨击他们;但是他的病势日益发展,提笔很困难。他的意志日趋消沉,交大毕业前一年的实习,他也没有去参加。他的文学生涯可以说完全停止了。 三 大枬二十年代写的那些诗和散文,基本上都是曲折而又隐晦地揭露现实的,内容深邃,文字玄妙,有许多读者反映对他的作品不易理解。他自己也承认他的有些散文师法鲁迅的《野草》,特别是《秋夜》。至于诗的形式,显然是受了闻一多、刘梦苇等人的影响,注重字句整齐,讲究音调格律,对英诗似乎也有所借鉴。从诗行的排列来看,有整齐式、参差式、复合式,完全符合现代格律体新诗的分类标准;从每小节的诗行数目来看,有三行一小节、四行一小节、五行一小节、六行一小节等多种形式;从用韵来看,有整首诗一韵到底的,有双句押韵的,有中途换韵的。总体地说,朱大枬的格律形式既有严格的规范性,又表现出相当的灵活性,所有的诗作都是娴熟的新格律诗。 1935年,郁达夫编选《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其中选录了大枬三篇散文:《寄醒者》《少女的赞颂》《血的嘴唇的歌》。朱自清编选的《新文学大系·诗集》选了大枬七首诗:《笑》《大风歌》《时间的辩白》《加煤》《逐客》《风雨声中的梦》《月夜梦回作歌》。朱自清比较喜欢大枬的诗,他曾向他的学生称赞过大枬的诗才。早年就注意了大枬的才华的王统照,他始终没有忘记这位早逝的诗人,三十年代中期他主编《文学》,出版诗专号,在这个杂志上还刊登了朱大枬的遗像。

xdgls 发表于 2011-3-31 23:45:40



曰:朱大枬也参与了《晨报诗镌》的发起活动,并且是《晨报诗镌》主要供稿人。他的诗作格律规范,技巧娴熟,全面彰显了新月派的新诗格律主张。他也应该有比较成熟的新诗格律理论,只是他早年的那些小说、童话、诗歌和评论都没有收进去他唯一的作品集《灾梨集》,以至于今天失传,不能不说是新格律诗的一大遗憾。朱大枬英才早逝,孤零零来到这个世界,又孤零零地离去,仅为新诗界留下不多的诗作,当为诗人、为新格律诗一哭! 正是      运命无常弃诗子              香山有情葬诗骨
参考资料: 《灾梨集》          朱大枬 王余杞 翟永坤著                         《记朱大枬》       蹇先艾

xdgls 发表于 2011-3-31 23:47:30



附录: 时间的辨白 朱大枬 古人拿客店比喻人生,死是你们归宿的家庭。莫抱怨戏紧紧相催,可怜我还无家可归,呵这万古不息的狂奔! 谁不是由我送进墓门,等你歇好了再送别人。你们都静眠在墓场,我还守着墓草滋长,呵那无缘接近的佳城! 落日颂 朱大枬 在大暑天不劳你谷阳挥戈,还望后羿的神箭再射日落,但喝退了狂吐因焰的余乌,这青草池塘裹的鼓吹一部。他偷藏西山背后喘气吁吁,微芒的残焰喷散淡霞凄迷,豆麦的清芬弥漫山野水田。这天边也不容他余影依恋,看他懊恼的终褪淡了光华;静默裹安息着胜利的青蛙。成群结队的萤芦苇裹游玩,绿纱影里掩映着红灯一串,密叶里青虫奏着细乐婉转,伴我们享用这晚凉的盛筵:来庆赏这鼓手丰伟的奇迹,他战退后羿射不掉的红日! 别笑我洗的新鲜 朱大枬 你们人用葛巾洗脸,我用自己的舌头舐:布搓脸古怪透了顶,你倒笑我洗的新鲜! 我看葛巾洗脸真糟,花露香皂都是白饶。说,还是谁洗的更美?瞧我攒银丝似的毛! 水,唾沫怕一样效验,洗不掉心里的乌眼烟,信教的洗礼瞎蒙事,你别笑我洗的新鲜! 灰,虱舐吃进肚里去,我心里肮脏不用提;面子上漂亮最要紧。心,那还隔着一层皮。 你别笑我洗的新鲜,也别嫌我伸着舌舐;提防你脂油蒙了心。恰像雪花抹了一脸! 笑 朱大枬 赤霞纱裹跳着一炷笑,轻盈的,是红烛的火苗,有的笑,温慰你暗淡的长宵 翠羽湖裹摇着一朵笑,清清的,是白莲的新苞,有的笑,清醒你昏沈的初晓。 青铜鞘里跃着一柄笑,霍霍的,是雪亮的宝刀,有的笑,割绝你灵府的逍遥。 泛泛 朱大枬 “啊,杨柳你这枯瘦的身体,摧残你可是霜风的威力?”杨柳说:“你不用替我悲戚,我的生机只消一夜春雨。” 多美,看杨柳出浴的芳姿,威谢这一夜春雨的恩惠:轻风扶住嫩条,她的腰肢,翠钿似的绿叶满枝装饰。 杨柳说:“你为何仍自消沉,可是抱怨那春雨的樫吝?你看土泥都给雨水润湿,你心里弥漫着多少沙尘?” “唉,朋友,不关雨水的多少这世界就和我隔绝遥遥:我未曾经过霜风的摧残,骄阳也不会在心头朗照。”

xdgls 发表于 2011-3-31 23:48:18



默向凉秋 朱大枬 天半孤雁一声叹息,地上平添一段芦枝,疑猜:这芦枝是从故乡带来? 咽露的草虫匿墙阴,吐一声迥烫的哀鸣,忍耐,和黄叶同听霜风安排。 吹透不禁风的薄衣,紧逼着澈髓的寒气,待热酒来温慰凉秋的愁怀; 晚风撕碎芭蕉的影,蝙蝠弄檐前的黄昏,快爬向心头,噬虚庭的暮霭。 加煤 朱大枬 在倾壶狂饮的时候,像车头里加进黑煤,叫停滞的变为活跃,叫情感掣思想狂飞。 我替你穷人们思量:你骨头能称出几两?就抖空钱袋买一醉,分量再轻点也不妨。 趁空袋里没有臭钱,意念里也没有顾惜,恰像那轻便的火车,好开足万匹的马力! 莫停在回忆的坟地,去凭吊毁蚀的积尸;不要进希望的空洞,去梦想本来的充实。 驾驶到幻想的国度,出现实苦恼的世界。凭你全意志的主宰,造一座象牙的楼台。 一霎眼,蛛网变流苏,悬结满煌煌的金屋。碧琅玕装上破窗槛,潮湿墙幻作黄金柱。 绿泥杯看做翡翠镶,黄豆焰闪放明珠光。看影摇,仙女的舞蹈,听蟋蟀奏仙乐嘹亮, 叫繁华来掩灭荒凉,叫欢愉来消融忧伤,全任你恣情地骄傲,享乐在幻想的天堂。 还不怕强暴的专权,也没有弱者的妬嫉:尽耽乐幻想的仙乡,用不着半点的猜疑。 偷巧同命运的宠儿,没一点出汗的苦恼,由你判自己的命运,坐享这无尽的逍遥。 不动手就起座宫殿,不动脚就爬上帝座:只存在幻想的国里,这不尝代价的极乐。 笑炼石补天的女神,比填海的精卫更蠢:看我们只灌进冷酒,也填平不平的命运! 叫停滞的变为活跃,叫情感掣思想狂飞,在倾壶狂饮的时候,像车头裹加进黑煤。 逐客 朱大枬 自从你搬到我心里居住,苦恼就是你给我的房租;但我总渴想有一天闲静,心里没有你的舞影歌声。 我几时贴过招租的帖子?我一生爱好的就是空虚。去罢,你乘隙隐入的恶客,你镇日歌舞着无昼无夜! 你舞蹈的震撼你的喧嚣,我心可受不住这样搅扰,去,你不用向我装痴装傻,有一天我就要赶你搬家!
感慨太多 朱大枬 天绷着长的苦脸没拉开,红日烘不透地上的绿苔,天天照着这怆心的闷郁,天天熬着我怆心的闷郁,也别笑我的感慨太多,人生就在这阴霾里过! 雨夜听檐滴和沟流呜咽,风夜听落叶如涛的狂掀,枕上夜夜听不断的叹息,枕上夜夜我不断的叹息。也别笑我的感慨太多,人生就在这风雨林过!

xdgls 发表于 2011-3-31 23:48:41



中流吟 朱大枬 趁现在拦住时间的急流,快来挽住这生命的轻舟!趁月影飘上忧郁的远峰,趁昏鸦迷入苍色的树丛,风揭轻浪像飘举的衣襟,恬静的波纹里织进暮云,来,挂起红灯更奏起细乐,让我们曼声的相歌相和。快,到这好景中流快泊舟,莫把良宵随水同付东流! 月夜梦回作歌 朱大枬 灵异的薄光弥漫清宵的梦里,阴绿了的廊下飘起一角素衣。我突然捉住了衣角和你说话,深院里洒一阵香雪似的落花。忽然醒回对着白莽莽的空壁,彷佛谁轻轻的啮着眼皮淘气。那不是你,那不是你苍白的脸!我看准你跳出纸窗,越走越远,远远的露着巉巉白齿发着痴。你为什么在梦里无端的来去? 水晶坟曲 朱大枬 骄阳在班斓的原野上镀了金色,荇藻的翠绿静掩着一泓的清流;晚霞抹红了西山麓的懈叶,柔波里穿织着紫鳞的泳游。 晚风漂浮着熠熠的萤火,更悠悠几茎碧藻的微漾,晓风掀荡起鳒鳒的瘦波,更琅琅几声吮唼的轻响。 但现在隔绝着暧暧晶坟的坚壁,怎重温柳荫里追逐落花的回忆。唉,可怜,这水里死是海底魂,你可能再在清波里吻着春? 几痕绿藻纠着你的银脊,这紫磷映着素洁的晶体:你的遗骸还有几旬不坏,等着,重投入春水的胸怀!

曲径通幽 发表于 2011-4-6 11:43:59

有心格律勤作诗   无力回天早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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