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你挑水来我浇灌 夫妻恩爱新诗苑
现代格律诗纪事 第三十回 你挑水来我浇灌 夫妻恩爱新诗苑 死水吧----------------------------------------------------------------------------------------------------一 话说“五四”以来的新诗人中，男诗人有之，女诗人也有之，但夫妻二人，用新诗喁喁私语，倾诉衷肠，诉说相思；用新诗看社会，看人生，看战争；诗风相近，诗作俱佳的新诗伉俪恐怕绝无仅有吧！ 二 江南才女——沈祖棻，字子苾，别号紫曼，笔名，笔名绛燕、苏珂。原籍浙江海盐，迁居苏州已有几代。一九O九年一月二十九日生于大石头巷。这是一个有着古老文化传统的世家。祖父守谦，号退安，是书法家，和侨居苏州的文士吴昌硕、朱孝臧等都有交往。父亲也知书明理，恪守规矩，淡泊明志，不愿为谋薪折腰。母亲早丧，留下她和一个妹妹。而在沈氏大家庭仁中，这个温柔文静、俊秀灵巧的长孙女，受到祖父母格外的宠爱。堂兄沈楷亭，擅长文学。尽管祖母并不希望自己的孙女成为才华出众的文学家，认为女儿家读书能写会算就行，却由于环境的潜移默化，沈祖棻自幼酷爱文艺。从八岁上私塾起，就以诗书翰墨为生涯。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既播下文艺的种子，也逐渐养成温柔敦厚、善良宽容、洁身自爱、贞慎坚韧的性格。受新文艺反封建思想的影响，对于封建地主家庭和她所能接触的苏州社会渐渐不满，把它比为坟墓，强烈要求走出去呼吸新鲜空。由于军阀混战，一九二四年，沈家避难上海，她就到上海坤范中学读书，高中进入南洋女子中学。一九三O年秋，这个爱好文艺的苏州姑娘，却因家长舍不得她远离亲入，只好违心地考入中央大学上海商学院，终因性情不合，一年后就转到南京中央大学中国文学系学习。当时这个大学的中文系，名师荟萃，黄侃、汪东、吴梅、胡光炜、汪辟疆等，各有专精，又能认真教学，形成严谨而又活跃的学风。沈祖棻在这里，好象得到雨露滋润的幼苗，茁壮地成长起来。她既从事新诗和短篇小说的创作，又致力于古典文学的研究，在这两方面，都崭露出她的才华，深得名师的赏识。“九一八”事变后的民族危机，激起了这位文静少女的爱国热情。感时忧国之思，敌汽同仇之心，在新诗、散文、小说、词等各种文学样式的创作中表现了出来，赢得评论界的瞩目，被誉为富有奔放的热情和飞腾的想象的江南才女。一九三四年中央大学毕业后，随即考入金陵大学国学研究班。就在这时，她结识了中文系学生程千帆，两人志同道合，很快就成了情侣。她在大学时代的女友有曾昭烯、游寿、龙沉、章潘、。杭淑娟、尉素秋等。男同学中，由于程千帆的关系，与萧印唐、殷孟伦、张蜚荪、杨白桦、孙望、陆恩涌、高文、徐复等，都有交往，一真保持着纯真的友谊。一九三六年在研究班毕业后，由汪辟疆先生介绍，沈祖棻到南京朝报馆《妇女周刊》任编辑。因不愿访问贵妇人，不到半年，就辞职了。一九三七年九月，因日寇轰炸南京，里巷都空，沈祖菜和程千帆，应萧印唐之邀，;避难屯溪，就在那里结了婚，这也是流亡生活的开始。结婚不到两月，因日寇迫近，不得不作“新婚别”。沈祖棻同几个学生从屯溪经安庆、武汉流亡长沙，住在龙沅家里。随后程千帆也来长沙，他们先同住孙望家，再租朱正甫屋居住，这其间，曾随程千帆到益阳乡下住了一月，然后折回汉口。程千帆暂留汉工作，她则应汪东之邀，于一九三八年五月，西上重庆。沈祖棻在重庆只待了一年零二个月。除填词以外，没有找到能够施展爱国抱负的工作岗位，且因健康状况不佳，只得到巴县界石场休养。一九三九年秋，在西康工作的程千帆来巴县接她，路过重庆时，恰逢敌机轮番轰炸，一夕数惊，久病之躯，不任步履，艰苦备尝，幸免于难。路过雅安时，她因病体不支，而翁姑恰在雅安住家，于是就留下养病。 一九四O年四月，因诊断出腹中生瘤，从雅安到成都动手术。病未痊愈，而医院午夜失火，沈祖棻幸免于难。程千帆闻警从旅馆赶到失火现场寻找，天亮后才知道沈祖某还活着，一场虚惊，两人见面，悲喜交加，涕泪纵横。医院被毁，她只好寄寓友人家里，程千帆因事先回乐山。又因敌机夜袭，流徙乡下，艰难坎坷，困苦不堪。六月间重入四圣祠医院作第二次手术。医师国泰、孝感、娴寿，都是中大医学院的同学，自然格外认真治疗。这时，她的新诗集《微波辞》已由重庆独立出版社出版，三位医师都很喜欢这本诗集，孝感并约病愈以诗为赠，新诗《赠孝感》即作于此时。七月间，程千帆来接她到乐山武汉大学住所休养。 沈祖棻一路流亡，一路填词，这期间的词作大都收入《涉江词》。 一九四二年秋，她身体逐渐康复，和程千帆一起应聘到成都华西坝金陵大学任教。她在当时是著名的爱国词人，许多诗词广为传诵，有的还谱成歌曲，所以聘她为中文系副教授。
一九四四年秋，金陵大学中的帝国主义分子，贪污教工口粮，她与程千帆向伪教育部揭发，反遭迫害，离开金大。九月，应聘到华西大学任教，以其道德文章，盔得学生的尊敬。从一九四二年秋到一九四五年秋，沈祖棻进入词人创作最旺盛的时期，主旋律是爱国主义。她悼念戍守孤城、浴血奋战、宁死不屈的将士，痛斥大后方歌舞升平生的上层社会。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也精于词道，对词人沈祖棻的才华颇为赏识，但为安全着想，劝告作者不要写这类讽刺之词，认为“对人对己都不利”，沈祖棻不予理会。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中国人民盼望已久、词人翘首以待的日子，终于来到了：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喜讯啊!但是流离颠沛，痛定思痛，更使词人为之肠断。苏州的家已经残破，唯一的胞妹和老父都已先后逝去，程先生重到乐山武汉大学工作，她孤身抱病滞留成都。一九四六年八月上旬，因堂兄沈楷亭在沪病危，她就辞去华西讲席之职，飞回上海。一九四七年初夏，武汉大学的师生掀起反饥饿、反鸽害、反内故的浪潮；蒋介石的所谓军事委员长行营，派军队在六月一日晚上包围了武汉大学，逮捕了金克木、.朱君允、刘颖蜷等个几个教授，并闯进学生宿舍，打死了三个学生，全校为之罢课。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六一惨案”。沈祖棻即刻作词，真实地反映了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罪行,更以激愤之辞抨击这次法西斯暴行。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因生产为庸医所误，被迫剖腹取胎，手术后遗落纱布于腹中，以致磨坏内脏，开刀五次，卧病三年。上海解放时沈祖棻看到人民解放军秩序井然，秋毫无犯，军民关系融洽无间，心里非常高兴，她以欢庆解放的喜悦心情，跨入了新时代。一九五二年秋，沈祖棻健康状况稍好，即应邀去苏州江苏师范学院工作；一九五五年又受聘于南京师范学院。在这两个学校，先后讲授中国文学史、古典名著选读、历代韵文选、历代词选、元明清戏曲小说研究等课程，以其渊博的学识和精湛的讲授艺术，博得学生的敬佩。她放弃了词的创作，把精力集中于古典文学教学和研究上。一九五六年十月，调到武汉大学。沈祖棻讲课，不但内容充实、观点新颖、富有创见，讲授也很得法，深入浅出，生动细致，加上她清柔和悦的南京官话，表情达意，效果很好。无论是青年教师、研究生或本科生，都非常喜欢听她的课。
一九六六年夏季，席卷神州大地的狂风暴雨，使中华民族蒙受空前的灾难，十年浩劫开始了。家被抄，人被扫地出门，全家老弱三口被贬逐到武大最荒僻的一个“贫民窟”里。生活是艰难的，而她却能随遇而安。虽然多病体衰，但是她从不向任何人流露一点窘迫之态，从不曾向任何人祈求同情或照顾。 在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七五年期间，即所谓“回潮”，“右倾翻案”时期，系里恢复了古代文学教研室，沈祖棻又与一班老同事们一起工作，感到愉快，她慨然承担了教研室主任安排的古代文学作品选注的任务。听说要搞唐诗的新选注本，更是笑逐颜开；程千帆先生也于九七五年摘掉戴了十八年之久的右派帽子。正当她重抖精神，准备为唐诗选注责献力量之时，“四人帮”发动的“反击”开始了，一九七五年冬，她奉命退休。在当时，这是变相的惩罚，因为她是“摘帽右派”的家属。她对此事，深表遗憾。一九七六年秋，“四人帮”覆灭，沈先生感到非常高兴。但当时对知识分子的政策尚未改变，她为能够全身躲过那场浩劫已很幸运，盼望今后能有个著书立说的环境，“传世待书成“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一九七七年春，沈祖棻偕同丈夫程千帆先生去南京等地探望久别的亲友。不料就在六月二十七日退回洛伽山寓所的途中，因车祸不幸逝世。 三 程千帆教授，1913年9月21日，生于长沙清福巷。当时的程家相当清贫，但却是个富有文学传统的诗书之家。他的曾祖父霖寿先生，字雨苍，有《湖天晓角词》。伯祖父名颂藩，字伯翰，有《伯翰先生遗集》。叔祖父名颂万，字子大，有《十发居士全集》。父亲名康，字穆庵，有《顾庐诗钞》。一家数代皆有诗人。生性颖悟的程千帆耳濡目染自幼便能吟咏。1932年，程千帆进入金陵大学中文系就读。三十年代南京的大学中，大师云集。由于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的教授可以互相兼课，所以程千帆得以向两校众多的名师请益。在金大的四年中，他如饥似渴地吸取营养，学问大进。1934年9月，南京国立中央大学、金陵大学等校的几位热衷于新诗学生汪铭竹、程千帆、孙望、常任侠、艾坷、滕刚、章铁昭、绛燕等组织了“土星笔会”，创办了同人刊物新诗半月刊《诗帆》。杂志共出版了17期(第3卷6期稿件和程先生的新诗集《三问》书稿交印刷厂付印时，正值战火波及而下落不明)。它既无创刊弃言，也无休刊致语，“土星笔会”的取名，来源于法国象征派前驱魏尔伦的第一本诗集名为《土星人诗集》。这诗集在卷首诗中引述了古时智者的说法：每人在诞生时均有一颗星作为征兆，而在土星征兆之下降生者定要经受不幸和烦恼，这本诗集就是表现世上“土星人”的不幸和烦恼的。“土星笔会”成员的诗，表现的不只是个人的不幸和烦恼，同时也是时代和社会的，乃至人民的不行和烦恼。程千帆先生是《诗帆》的主将之一。《诗帆》同人共九位在本刊上发表诗作计194首，其中诗作最多的四位是：汪铭竹先生60首，程千帆先生45首，孙望先生23首，常任侠先生21首。程千帆先生居第二位。 才气横溢的程先生赢得了正在金陵大学国学研究所读研究生的著名才女沈祖菜的青睐，由于志同道合，他们很快就相爱了。1936年，程千帆先生自金大毕业，回母校金陵中学任教一年。次年，抗日战争爆发，他避难至安徽屯溪，在安徽中学任教。此后辗转于长沙、武汉、重庆、康定等地。自到1940年才重归教育界，在四川乐山技艺专科学校任国文教员。一年以后，又先后任教于在乐山的武汉大学、在成都的金陵大学、四川大学和四川省立成都中学。1945年抗战胜利后，才回到武汉大学任副教授，从此在珞珈山下生活了32个年头。1947年他升任教授，后又任中文系系主任。1957年，一场针对知识分子的政治运动开始了。程千帆先生秉性正直、刚肠疾恶，所以当他听到帮助党整风号召后，就推心置腹地把自己的意见都说出来了。没想到，他却因此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武汉地区最大的“大右派”。从此被剥夺了一切权利和尊严。不仅被剥夺了工作的权利，全家也被逐出武大的特二区，迁至九区码头.住进以前苏联专家的汽车司机所住的、废弃己久的湖边小屋。1975年，在苦熬了18年后，程千帆先生被开恩摘掉了右派的帽子。然而几乎在同时.武汉大学就命令他“自愿退休，安度晚年”。于是他变成了每月仅有49元收入的街道居民。祸不单行，与他同尝遍人生艰辛的伴侣沈祖棻不幸于1977年遭遇车祸逝世。程先生遭受了这个雪上加霜的打击，写诗寄托哀思道：文章知己千秋愿.患难夫妻四十年。
1978年8月，程千帆被聘为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1979年与陶芸结婚。十年寒暑，共培养了硕士9人，博士10人。并亲自整理校注爱妻沈祖棻的遗稿，出版了《涉江词》《涉江诗》、《沈祖棻创作选集》、《宋词赏析》、《唐人七绝诗浅释》、《沈祖菜诗词集》等书，分送给亲朋好友。同时，也整理出版了自己老师们的遗作黄季刚先生的《量守庐学记》、《黄季刚日记》和汪辟疆先生的《汪辟疆文集》、《二百年来诗坛人物评点小传汇录》等著作。教学之余，程千帆先生在学术领域驰骋遨游，在古代文学、古代文学批评、文学史、史学、校雠学等领域中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的《两宋文学史》(与吴新雷教授合作)、《程氏汉语文学通史》(与程章灿博士合作)、《史通笺记》、《校雌广义》(与徐有富教授合作)等著作均是体大思精的杰构。他亲自承担了《全清词》的主编，并主编了《明清文学理论丛书》，他还与夫人陶芸合作编写了《骄字类编音序索引》等。2000年6月3日10时45分在南京因病逝世，享年八十八岁。程千帆曾担任的社会职务有：曾任第五、六两届江苏省政协委员、九三学社江苏省委员会委员、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顾问、中国唐代文学学会会长、中国旅游文学研究会会长、《中华大典》编纂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 四 沈祖菜早在二十年代末期，还在中学读书的时候，就开始了文学创作活动。她的创作起始于20世纪20年代末，终止于70年代。一生创作可分为早、中、晚三期。早期创作是以新诗、小说、散文等新文艺作品为主，从20年代末其处女作发表至1937年“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中期创作以词为主，从1938到1949年；晚期创作是以旧体诗为主，从1949到1977年。《沈祖菜全集》收其小说、新诗、旧体诗词、学术论文与中国古典诗词赏析、浅释、书信等共80余万字，是目前能看到的沈祖策作品最完备的文集。沈祖棻的新诗，当年在重庆就有人谱成了歌曲演唱。另据近期的《文学研究动态》报道，台湾的一些新诗研究者，也曾称引她的《水的怀念》等篇什。她早期新诗的创作是以20年代末到1937年间为主。这一时期的作品大多是以抒写爱情，讴歌友谊，探询人生哲理为主的抒情诗，从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领略到其至纯、至真、至美的诗意情怀，感受到其温柔的女性情怀，看到其极具现代意识的爱情观念。艺术上，于清新柔婉的风格之外，更有口语的活泼、自然和亲切，于细腻深邃的描写里面，蕴含着一种淑慎坚贞的沛然正气。程千帆先生的新诗创作主要集中在这自1934年9月到1937年5月三年时间，他的作品也大多发表在《诗帆》杂志上，基本上每期都有他的诗作。他可以说是《诗帆》的主要撰稿者之一。 程千帆先生也很关注新诗的形式建设。现在能见到的他的有关新诗形式的论文有三篇：《评戴望舒著(望舒草>》、《再评<望舒草)因论新诗的音律问题》和《评<世纪的脸>》，诗论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所关注的重点是诗歌的艺术性问题而不是诗歌的思想性问题，是如何表现而不是表现什么。因此他对戴望舒的诗歌的音律与表现手法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本帖最后由 xdgls 于 2011-8-13 19:33 编辑
五沈祖棻和程千帆珠联璧合，琴瑟唱和，共同追求新诗的艺术之美。他俩已不仅仅只在于追求表面的形式完美，而是同时精心营造新诗的韵致。 一、在新诗的创作中创造意境。意境是中国古典诗歌最核心的审美范畴，是通过对映射和渗透了主体感受和情绪的景物的描摹，来整体地烘托、暗示、象征主体情感。他俩的很多新诗作品通过意象的描摹，意境的渲染，渗透了民族传统的审美经验，传达了深厚悠远的古典韵味。二、在诗歌体式方面，他俩的新诗一般诗行匀称，排列整齐。尝试有每小节二行式、三行式、四行式、五行式、六行式、八行式、九行式、十二行式等，通常分成二节、二节、四节等。在诗行的排列上，以小节为单位对称排布，注重节与节的复合。三、新诗的语言呈现了古典诗歌语言凝练、跳跃又不失流畅、“言有尽意无穷”的特点。在诗的语言方面追求以精美自然为理想境界。将口语、古代书面语言和外语语法结构的某些成分熔铸成新诗的语言。四、在韵律的追求上各有千秋。沈祖棻诗歌的韵律节奏是根据内容的变化和感情的起伏自然形成的，十分注重押韵。押韵格式一般有双行押韵也有两行联韵等，所以形成自然流畅的韵律，富有音乐美，这也是她早期新诗为作曲家青睐，被世人广泛传唱的主要原因。五、程千帆关于新诗句尾音韵和谐的论点极为独特，他认为：其一，我们的新诗若是不用韵而代以注意于行间和语尾的平仄变化，也未必不可以保存诗的音乐美。因为没有韵来相比较，所以不甚显然的声也可以较以前显然了；其二，在新诗中，句尾一字既非同时是音和义的阶段，也就非全诗音乐最着重的地方了。同时，以句尾和喈——每行末一字平仄有规律的变换——横的轻重律的应用——来代替用韵，节奏也不会杂乱无章了。而且，我们可以用同一方法注意开口合口的问题。所以，“韵”这样东西，在以后新诗里一定不是一件必要的东西；代替它的，将是句尾的和喈。所以程千帆的新诗不刻意追求押韵，多用句尾的轻重音和平仄来调节诗情的节奏，随意自然。六、在面对社会和人生时，沈祖棻大抵是从自我心灵出发去拥抱现实，赋予社会和人生温馨的歌吟；所以在诗中一般以直抒胸臆为主；而程千帆则倾向于对现实作冷眼的观照，感叹那些令他不无遗憾而又存在着的社会和人生的残缺。所以他不时用中外典故作诗的“填充物”。前者使人感到感情渲泄的愉悦，后者促使读者作深层的思辩。由于他俩在新诗创作时，把新诗艺术化作为诗美的最高境界，追求新诗律与排列的和谐，所以他俩的不少诗作都可以作为新诗格律化的经典之作来看待。 曰：程千帆、沈祖棻夫妇的新诗，在语言的运用、诗行的排列、意象的选择、意境的塑造等方面，诗风相近。但沈祖棻的诗作追求音韵的和谐，接近于新月派的格律；程千帆的诗作追求无韵的和谐，接近于现代派的格律。他俩的新诗，艺术性更趋于成熟。程千帆的新诗格律主张具有首创性。他首次提出新诗在不押韵的情况下，运用诗句尾音的平仄的规律性排布来协调诗情的节奏、诗律的和谐。作为拓展新诗格律的一种格律形式，程千帆的探索与尝试具有积极的意义，若作为新诗格律的最高追求则有点失之偏颇。格律体新诗的音律格式，以诗句尾音的平仄规律来协调音乐性，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值得我们尝试尝试！ 程千帆、沈祖棻夫妇，既是诗人，又是学者。二人结合，诗作唱和，为新诗苑增添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程千帆晚年尽心尽力整理出版爱妻的遗作，使得才女的佳作不致遗失，实乃诗坛幸事！但两人结合即是沈祖棻女士多灾人生的开始。结婚不久，因日寇入侵而新婚作别，流离失所；及至腹中生瘤，手术未愈，医院失火；后来剖腹取胎，术后纱布遗落腹中，以致磨坏内脏，开刀五次，卧病三年；新中国成立，生活刚刚稳定，丈夫即被诬陷遭难，全家无家可归；待到扫灭鬼妖，大地回春，她却遭遇车祸。 老天无德嫉英才。 实在为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女词人、女教育家的悲剧命运鸣不平！ 正是 文章知己虽堪许 患难夫妻自可悲参考资料： 《沈祖棻评传》 吴志达 《程千帆评传》 莫砺锋 《沈祖棻程千帆新诗集》 陆耀东 本帖最后由 xdgls 于 2011-8-13 07:02 编辑
附录一： 程千帆新诗论
附录二 ： 沈祖棻诗选
尘土与春
沈祖棻
从湖边吹过来的风，知道柳条已绿成什么样子吗?听说满野的樱花全开咧，桃花正红得象游女的唇脂。不知道草木消息的人，只有从飘动的绸衫上看节季吧。许多人从明朗的青空中来，挤向没有阳光的屋子里。而被尘土封锁住的屋中人，却正梦想者窗子外的春。告诉我，当你从外边来，将带给尘土呢，还是春色?
泽畔吟——题孙望手册
沈祖棻
炮火在故乡绽开了花，游子怀念的家园，早消失于浓烟中了。从此为天涯浪迹人，空凭吊汨罗的冤魂，湘夫人更远不可接!昨夜江潮新涨吗?不要问湘水有多少深，将惭愧抑安慰于主人的情意呢?
给碧蒂 沈祖棻 在溪水里照下一个影子，在素笼上着了一笔颜色，你无端闯入我空白的记忆。 空谷中跫然而来的足音，不够给遁世者一点欢喜吗?你是一朵沙漠里的百合花。 是春空里掠过的燕子吗?是海风里远举的轻帆呜?你是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我是会永远记得你的：记得你的银铃的声音，你的珠光的笑，珠光的眼泪。 当檐雨滴着丁冬的碎梦，当落叶带来辽远的秋思，你将会给我淡淡的怀念的。
病榻 沈祖棻 瓶花萦回着温柔的香气，轻软的被褥也全是温柔的；小病是有着闲适的趣味的。 绮枕边的私语是低低的，一些煦问，瞬怜惜的眼光，今天你是有更多的温柔的。 你的声音放得更低，更低，听不清，什么?一个吻吗?亲爱的，可以，但是要轻轻地。 有寄 沈祖棻 是辽远的秋的怀思，是渺茫的梦的忆念，我记起那个熟悉的名字。 从夜空星点的灿烂，从草原萤火的闪烁，我认识那对发光的眼晴。 让流水带去我的话，让白云飘去我的梦，晚风知道你住的方向的。 你的梦 沈祖棻 是晶莹的真珠在暗蓝的海水里吐光，是青色的莲花在淡白的月光下开绽，是一角红衫在阑边闪过，是一丝箫声从远方飘来，你的梦，盈盈地在黑夜里出现。 是天边的白鸽掉下一根柔软的羽毛，是秋晚的园林落下一片萧疏的木叶，是从花瓣上泻下的露点，是在绣枕畔遗下的发丝，你的梦轻轻地坠入我的梦里。 月夜的投赠 沈祖棻 你爱水，我却爱着月光，而今夜的月光澄清如水，我的床变成了玲珑的小船，能驶到温柔夜的更深处吗? 我将以无声的语言穿成珠串，以银色的梦的丝绦作结，趁着今夜如潮的月色，投入你深深的凝想里。 别 沈祖棻 我是轻轻悄悄地到来，象水面飘过一叶浮萍；我又轻轻悄悄地离开，象林中吹过一阵清风。 你爱想起我就想起我，象想起一颗夏夜的星。你爱忘了我就忘了我象忘了一个春天的梦。 问西湖 沈祖棻 我最爱西湖中温柔的水纹，终日只是静静地流个不停。你这样地流过了多少年月?沦桑世变可扰乱过你的心? 在水波中消逝了多少青春，多少悲哀多少狂热和欢情?你可曾存下过美人的影子?你可曾留下过笙箫的余音? 你听见过多少情人的誓盟?你领略过多少诗人的哦吟?可溅到过少女伤春的泪迹?可理葬过青年苦闷的灵魂? 我忍不住向你低低地询问——问你世界上有过多少变更?像是哀悼像是感伤的静默，让荡漾的微波代替你的心声 一九三二，三，十.桂州。 想 沈祖棻 在露珠还留恋着青草的清晨，在夕阳已躲进了暮霭的黄昏，我想起北极阁上鲜艳的霞彩，又想起玄武湖中流动的水纹，紫金山顶上的白云，云里的星，还有你的那一对发亮的眼睛。天风吹着云霞飘过我的梦里，一朵霞带来了你的笑，一片云里也有你的声音；湖水轻轻地映带着你的影子流过我的心。我不知是想起南京才想起你，还是因为想起称才想起南京? 一九三二，七.十.，上海. 你来 沈祖棻 你来，在清晨里悄悄地来，趁太阳还没有照上楼台；你经过草地时不要踌躇，小心碰掉一颗亮的露珠。让一切的人都没有睡起，我一个人在晓星下等你；轻轻地告诉你昨夜的梦，梦里有一阵落花一阵风。 你来，在黄昏里缓缓地来，趁晚霞还在山峰上徘徊；你经过树林中不要留恋，随着归鸦来到我的门前；大阳落了也不要用灯笼，我们正需要那一点朦胧。这时你该为我吟一首诗，但莫说离别，也莫说相思。 你来，在静夜里轻轻地来，趁月亮还没有躲进云彩；你经过黑径里不要害怕，河边叫的不是鬼，是青蛙；我们灭了灯，有的是星星，没有人，不用怕谁来偷听；这时你正好为我拿起琴弦，低低弹出一段凄楚的缠绵。 航海吟 沈祖棻 谁都会这样说：这年头，漂洋过海不算一回事：并且有许多发光的希望，系在波涛出没的桅杆上。我懂得罗针指示的前程，也赞叹过乘风破浪的雄心；驰向渺茫的烟水中寻梦吧，我将为你解开金色的缆绳。你去航海吧！我说： 但是我知道天没有尽头，海的辽阔也是无涯际的；那遥远的国度在世界的那边，彼此之间永隔着黑夜和白天。雁足也捎不来一封书信，(它飞不过太平洋万里的水面。)凭什么诉说我们的怀念呢?同样的梦又在不同的时间。你去航海吗?我想： 我更知道每个寂寞的黄昏，是怎样接着那漫漫的白昼；尽管深巷里有人敲着更柝，黑夜的长度是无从测量的。镜中的胭脂在春愁中褪色了，枕上的花枝在泪水中凋残了。让巢中的燕子飞来又飞去吗?让园中的蔷薇自开又自落吗?一个春天，两个春天，三个春天。。。。。。人生究竟有多少个春天呢?告诉我，你真的去航海吗? 什么是我的临别的言语呢?我将微笑地祝福你的远行。但是让我为你讲一个望夫石的故事，或者告诉你秋海棠是怎样生出来的。我对于做梦或许是太年老了，但是对于离别却又嫌太年轻。不过我懂得要怎样地忍耐，人类历史已经过了几千年；我将计算着年年的潮信，直到你的船舶从海外归来。告诉你，你真的去肮海吧！ 附录三： 程千帆诗选 圣女 程千帆 永远地，影子一般飘忽，一般黑暗，一般沉哀。 宽博而玄色的僧袍裹着的心，依旧鲜红而炽热。 那从前吝惜着的，高耸，圆，软的前胸，扁平了。 偷读着魔鬼的书，觉得项上的小十字架在轻轻地抖。 或自己亵渎，想起人间的仪式。象作了一个恶梦，又醒了。阿门!
1934年 绣枕 程千帆 扔在床角的是黯然的绣枕——前朝的史迹。黯然的，可不是还是那古旧又新鲜的恋情?橙色的花枝，每一枝有一枝故事：五月里南方的窗户下，是谁?沉思的手指绣着沉思：“可不知道他爱什么样的花?” 才教怪！季候一般地转着车轮，忘不了却是那白睡莲的长夏。
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七日 三问 程千帆 在山路边拾得的那只歌，它还能告诉你，在那一天，你忘了的，小林下的缠绵。你倒吝惜你的不可捉摸吗? 天是青青的，草是青青的，莫记起从前——那场风雨，我永远不提起一句半句，你又让我剩一场空欢喜吗？ 蚀的忆，容易不过的密誓，永远地不能够将你遗忘；我的心葬埋在你底心上。你要再来个这样的密誓吗? 园中记事 程千帆 我更喜欢如你秋晚的园林，成热了的年纪，是更懂得怎样爱人的。 我更喜欢喷水池的碎雾，它是使你从精致的口角，说出那精致的事实来的。 我更喜欢有点困人的步履，困人的，不也正是使人获得更多温柔的将息的. 1937年2月5日 悬记 程千帆 在软软地火炉边温梦，于是你谈起爱情的悬记。 “当时，我还不是你的，你却已经吻了我樱花的唇，藕的臂。” “当时，你颂赞那梦的王国吗，臂的藕，唇的樱?” “是的，但是口不应心，因为你让我无从发出声音。”1937午3月5日 西施吟 程千帆 苧萝村女伴的怀思又沉淀于五湖烟水中了，继之而来的；响履廊轻盈的步履，若有若无的；姑苏台畔的忘忧草，不共破碎的山河而杳沉如今，该更茂盛了吧！一万斛的愁。十万行的泪，人不定是了解人的；他们却尽自赞着女英雄，扁舟里老去的西施遂不禁惘然于承恩之日。 1935年4月15日 秋 程千帆 青草还没黄哩，雁子还没过哩，早上，晚上，寒冷已自上了衣服。 轻飘也是秋吗?忧郁是秋天里年轻人的病症；但我自惭衰老。 听着西风的歌——落叶的招魂曲，我将怎样处置秋天之节拍呢? 长夜寂寥之袭，残烛下的乡情，即无雁子飞过，秋也是真来了。1935干4月15日 答孙望 程千帆 长因榴火忆红裳，更难忘纤指之承筐；人间有千万种风情，溱与洧之上，你知道，我不是个鲁男子。 悲兮悲兮生别离！天下事十九不如意。追悔放肆的少年游，仿佛忽已三年，不曾马在跨而鞭在手。 1935年4月15日 广州路之月夜 程千帆 让酒钟替你涂上胭脂，免得庞儿又发红。因此，我放肆地说话。 让亮月替你披上肩纱，两颗星，眼的朦胧。那么，即使我不说话。。。。。。 让寂寂听我的心跳，一刻轻松又沉重。简直不用，不用说话。 1937午1月5日 他俩在新诗创作时，把新诗艺术化作为诗美的最高境界，追求新诗律与排列的和谐，所以他俩的不少诗作都可以作为新诗格律化的经典之作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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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律诗坛“天仙配”
佳作佳话美名传！
谢谢老师带来的美文: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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