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格律诗纪事
第五回 天堂响起歌谣声 人间从此无好词
死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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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二十世纪是美人的世纪，是“她”的世纪，而这个世纪的源头却在一个矮个子男人那里，他叫刘半农。
刘半农是江苏江阴人，自幼喜欢诗词，熟读花间婉约，故此对女性一直有着特别的关注。几千年的汉文化，无论男性、女性和一切事物，只有一个字表述，就是“他”字。白话文学兴起以后，得到广泛普及。但是在区分男性、女性和事物时，显得力不从心，混淆不清。刘半农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他一直在寻思着要造一个汉字来指代女性，让中国女性真正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１９２０年７月的一个晚上，远在英国伦敦的刘半农站在寓所阳台上小憩，旁边是贤淑的夫人朱惠。他眯起眼端详弯弯的上弦月出神，蓦然觉得那窈窕弦月像一个“女”的偏旁，紧紧依靠着浩茫天宇，不由得灵犀迸发，他们赶紧回到房里，夫人帮他铺开稿纸。８月，上海《时事新报》刊出刘半农的文章，提出汉语应当添加“她”字。另造“它”指代事物。他想，“她”字要想推广开来，必须用起来，用到诗文中让大家觉得美，自然会传颂开来。于是，刘半农享誉天下的代表作出炉了——《教我如何不想她》，经由好友赵元任谱曲，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至今仍是中国现代的一曲经典情歌。当时的青年学生，终日传唱。
据中国第一所“崇实女子中学”杨步伟校长（赵元任夫人）回忆：在我班里有一个学生终日爱唱“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有一天派了刘半农来家作客，大家学生看见他穿了一件中国蓝棉袍子，学生们偷偷说听说刘是个很风雅的文人，怎么这样一个土老头，我听见了就对她们说，你们有的人一天到晚唱他写的“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这就是那个“她”呀！大家哄起来说，这个人不象嘛，那歌不是赵先生写的吗?我说曲是赵先生作的，词是刘先生写的。以后不知怎么传到刘知道了，他就又写了一首词：
教我如何不想她，
请来共饮一杯茶。
原来如此一老叟，
教我如何再想他?
刘半农生于1891年5月。江苏省江阴澄江镇西横街人。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自幼喜欢诗词，熟读花间婉约。早年就学于江阴翰墨林小学及常州中学。1911年参加辛亥革命，不顾年迈的父亲和新婚妻子的阻拦，毅然从军，在军队中担任文书、翻译工作。1912年后在上海向鸳鸯蝴蝶派报刊投稿为生。1917年到北京大学任法科预科教授，北京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等。他曾参加《新青年》杂志的编辑工作，积极投身文学革命，反对八股文，提倡白话文，是新文学运动初期重要作家之一。他对于新诗的主要贡献在于建设新诗理论大厦。
1、增多诗体
“五四’新诗革命是从解放诗体入手的。包括语言文字的解放和诗体形式的解放。在这个问题上，刘半农有两点重要见解。一是从内容和形式关系说．刘半农认为，文学先要有内容。否则，那作为其外衣的形式便没有意义。拼命追求形式而没有具体内容，是没本事的表现。二是从诗体解放同诗歌创作说．刘半农以英法两国诗史比较为例，认为“诗律愈严，诗体愈少，则博的精神所受的束缚愈甚，诗学决无发达之希望”。在此基础上．刘半农提出了“增多诗体”的要求．具体办法是自造、输入他种诗体，于有韵诗外别增无韵之诗．从而在诗式的创造上，“添出无数门径”。“五四”前后新诗创作，大致与此设想相符。当时新诗人创造白话格律诗．从国外移入自由诗和散文诗，刘半农直接参与了增多诗体的工作．除试作以上诗体外，还写民歌体、拟曲体、儿歌体、童话诗、对话体。《瓦釜集》是全部运用江阴方言和“四句头山歌”的声调写成。《扬鞭集》中的部分诗，则是采用方言、民歌和儿歌的形式创作的。正如他自己所说：“在诗的体裁上是最会翻新鲜花样的。当初的无韵诗，散文诗，后来的用方言拟民歌，拟“拟曲”，都是我首先尝试。至于白话诗的音节问题，乃是我自从一九二0年以来无日不在心头的事。虽然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在这上面具体的说些什么，但譬如是一个瞎子，巳在黑夜荒山中摸索了多年了”。
2、重造新韵
诗韵是诗的形式特点之一，但旧诗成为用死韵的文字游戏，那时通用的诗韵是梁代沈约所定四声谱。新诗首先要破除僵死的古韵。但打破旧韵后还要不要新诗韵?胡适等人取放任态度，认为“押韵乃是音节上最不重要的一件事”。刘半农虽也主张写无韵散文诗，但认为一般诗应有韵，主张“重造新韵”。这种看法较为稳健．如何重造新韵，时人见解不一。刘半农发表高于时人的见解。即分三步走：先以“土音押韵”、这是下策；“以京音为标准”，这是中策；“希望于‘国语研究会“诸君，以调查所得，撰一定谱”这是一上策。刘氏这主张深得陈独秀、钱玄同等赞赏，有的大学研究会还采纳了他的意见，将“制定标准韵”列为“特别研究项目”，赵元任作了《国音新诗韵》，陆志韦在《我的诗的躯壳》中据王璞氏的《京音字汇》把京语的40４个音分成27个韵，同现今通行的“诗歌新韵辙”和“十三韵辙”在许多地方相通。正如朱自清说：以后新诗的押韵，同刘半农的设想差不多。
3、破除四声
五四运动后，刘半农集中精力研究方言音韵．这是替新诗打算百年大计。他在《四声实验录》序中认为：白话诗的声调，“惟有求之于原有的诗的声调、惟有求之于自然语言中的声调。最要紧的是求之于科学的实验，而不求之于一二人的臆测”。刘半农说：‘我相信这东西在将来的白话诗国中，多少总有点用处，所以虽然很难，也要努力去做一做”．由此可知，刘氏治音韵，是以此为手段替新诗的声调建立基础，其中苦心孤诣近于痴绝处令人钦佩。1922年．他公布了研习结论：“四声和强弱，完全没有关系，他与长短与音质，有几处是发生关系的，却并不重要。重要的关系，只在高低。”据此，刘半农破除了传统的四声，破除了平仄。在这基础上。1923年底，赵元任在《国音新诗韵>中否定了平仄是音高的划分。认为平仄是不能产生任何种节律的，1923年．陆志韦也发表了类似看法。并提出“舍平仄”的根据：我国没有平仄以前．至少已经有了一千多年的诗；律诗里有“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规则，说明“有了节奏．平仄可以不必用”。正是刘半农、陆志书、赵元任等人的研究．才从根本上“破除了四声，废止了平仄”。
4．白话运用
在运用白话写新诗方面．刘半农一些看法值得注意。第一，吸收文言之优点。刘半农认为新诗更当使其吸收文言所具有之优点，以繁盛白话文。“至文言之优点尽为白话听具，则文言必归于淘汰”；第二、借用方言的长处。刘半农认为：“柱在我们母亲膝下时所学的语言”即方言能使我们受最深切之感动，觉得比一切别种语言分外的亲密有味。他重视诗中的方言，也写作方言新诗。当然．我们并不认为新诗必须要用大量方言，但向方言学习却是正确的。第三，学习西方语言长处。刘半农是我国最早提出使用西式标点和语法的。由于他研究语言学造诣精深．所以把问题说得更透彻，他用新诗语言翻译外国诗歌，并且借用外国名词入诗，为拓宽新诗创作的领域探索了新的路子。
５、搜集歌谣
刘半农一生重视歌谣、民歌、俗曲，认为它们“能用最自然的言词，最自然的声调，把最自然的情感抒发出来”。1918年，他发起了“征集全国近世歌谣”运动，以后在《北大日刊》上选登了148首。1920 年到英国伦敦大学的大学院院学习实验语音学，1921年夏转入法国巴黎大学学习，研究语音学。学习之暇，他埋头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逐段逐句抄写馆藏的我国敦煌写本中的资料，其中有《孟姜女小唱》、《曲谣集杂曲》等民歌、小唱、舞谱。此外，他到处收集民歌，曾辑有《敦煌缀琐》、《国外民歌译》、《手攀杨柳望情哥》、《中国俗曲总目稿》等书，为保存我国民间音乐资料及研究，作出了特殊的贡献。刘半农也模拟民歌、俗曲进行创作。在进行农歌、渔歌甚至新诗创作中，他都注意运用家乡江阴方言和民歌的声调，并且往往注明“是江苏江阴的民谚。”诗作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地方色彩。1926年出版了诗集《扬鞭集》和《瓦釜集》。著有《半农杂文》、《中国文法通论》、《四声实验录》等。1934年6月，刘半农不顾小弟刘北茂的劝阻，到当时土匪时常出没、卫生条件极差的蒙绥地区去调查语言和民歌，收蓄了民歌、民谣录音20腊筒，不幸在内蒙期间被虱子叮咬而染上回归热，1934年7月在北京病逝，年仅43岁。大诗人英年早逝，新诗坛黯然逊色。
曰：刘半农是白话新诗的首创人之一。1918年1月，《新青年》4卷1号发表了胡适、沈尹默、刘半农3人9首白话诗，是中国新诗史上破天荒的大事。
刘半农是新诗理论的奠基人。破除旧韵，建立新韵；破除四声，废除平仄；创新诗体，革新语言，他的探索成就成为现当代新诗格律理论的基础。
刘半农一生关注民谣，搜集民谣，研究民谣，最终逝于民谣。１９２６年出版的《瓦釜集》成为中国现代诗史上第一部用方言创作的民歌体新诗集。在白话新诗运动初期，强调向民歌学习，创建白话新诗体，引领了新诗发展的正确方向，在今天的格律体新诗的创作和研究中，仍有非常现实的指导意义。
刘半农是语音学家，对民谣山歌颇有研究。他创作新诗，力求在声律和韵律上有所追求，所以他的新诗有很强的入乐性。《织布》《听雨》《北平女子学院1931级体育系歌》《呜呼!三月一十八》《茶花女中的饮酒歌》《教我如何不想他》等被音乐家赵元任谱曲，广泛传唱。两人因歌曲结缘，成莫逆之交。
难怪刘半农猝死于搜集民谣之途中，赵元任伤心欲绝，对天悲叹：
十载凑双簧，无词今后难成曲。
数人弱一个，教我如何不想他！
参考资料： 《扬鞭集》 刘半农
《瓦釜集》 刘半农
《刘半农——新诗理论建设的先驱者》 许霆
《杂记赵家》 杨步伟
附录：
有韵诗
相隔一层纸
屋子里拢着炉火，老爷分付开窗买水果，说“天气不冷火太热，
别任它烤坏了我。”屋子外躺着一个叫化子，
咬紧了牙齿对着北风喊“要死”！
可怜屋外与屋里，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教我如何不想她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她？
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
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
教我如何不想她？
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
啊！ 西天还有些儿残霞，
教我如何不想她？
呜呼三月一十八
――敬献于死于是日者之灵
呜呼三月一十八，北京杀人如乱麻！
民贼大试毒辣手，半天黄尘翻血花！
晚来城郭啼寒鸦，悲风带血吹（风字旁右边牙）（风字旁右边牙）！
地流赤血成血洼！
死者血中躺，伤者血中爬！
呜呼三月一十八，北京杀人如乱麻！
呜呼三月一十八，北京杀人如乱麻！
养官本是为卫国！谁知化作豺与蛇！
高标廉价卖中华！甘拜异种作爹妈！
愿枭其首藉其家！
死者今已矣，生者肯放他？！
呜呼三月一十八，北京杀人如乱麻
拟儿歌
小猪落地
吾乡沙州等地，尚多残杀婴儿之风；歌中所记，颇非虚构。
小猪落地三升糠，
小人落地无抵抗！
东家小囝送进育婴堂，
养成千姜瘪枣黄鼠狼！
西家小囝黑心老子黑心娘，
落地就是一钉鞾，
嗡吨，一条小命见阎王，
蒲包一包甩勒荡河里，
水泡泡，血泡泡，
翻得泊落落，
鲤鱼鲫鱼吃他肉！
明朝财主人家买鱼吃，
鱼里吃着小囝肉！
铁匠镗镗
铁匠镗镗
朝打锄头，夜打刀枪。
锄头打出种田地，
刀枪打出杀魍魉。
魍魉杀勿着，
倒把好人杀精光。
好人杀光无饭吃，
剩得魍魉吃魍魉，
气格隆冬响！
拟拟曲
在报上看见了北京政变的消息，便摹拟了北京的两个车夫的口气，将我的感想写出。
老哥，咱们有点儿不明白：
怎么曹三爷曹总统，——
听说他也很有点儿能耐，
就说花消罢，他当初也就用勒很不少——
怎么现在也是个办不了?
不是我昨儿晚上同你说：
前门造铁路，造坏勒风水啦。
当初光绪爷登基，
笑话儿可也闹勒点，
可总没有这么多。
可不是!
咱们笑话儿也都看够：
他们都是耀武扬威的来，
他们都是——他妈的——捧着他脑袋瓜儿走！
先头他们来，不是你我都看见，屋顶上也站满勒兵。
现在他们走，说来也丢尽勒他妈的脸，还不是当初的兵!
只是闹着来，闹着走，
逮苦子的只是咱们几个老百姓。
对阿!
眼看得天气越冷越紧啦；
前天刮勒一整夜的风，
我在被窝儿里翻来复去的想着：
今年这冬天怎么办？
真是整夜的没睡着。
老哥你想：一块大洋要换二十多吊。
咱们是三枚五枚的来，一吊两吊的去。
闹勒水灾吃的早就办不了，
可早又来勒这逼命的冬天啦！
唉！咱们谁都不能往前头想，
只能学着他们干总统的，
干得了就干，千不了就算!
反正咱们有的是一条命，
他们有脸的丢脸，
咱们有命的拚命，
还不是一样的英雄好汉么？
1924年10月26日，巴黎
歌谣
第十八歌
亮月弯弯照九州
(牧歌)
亮月弯弯照九州，
九州岛之外还有第十州。
黄牛水牛你听我说：
我姓吴来姐姓周。
亮月弯弯照世人，
一人肚里一条心．
黄牛水牛你听我说：
我格心来就是姐格心。
亮月弯弯照八方，
一方成熟一方荒．
黄牛水牛你听我说：
我情愿姐田里熟来我自家田里荒。
亮月弯弯照仔姐倪家，
我勿晓得姐倪勒浪家里做点舍啥？
黄牛水牛请你搭搭角，
把我驼过仔千山万海去望她。
译诗
马赛曲
（法）李赛儿 刘半农译
第一阕
我祖国之骄子，趣赴戎行。
今日何日？日月重光。
暴政与我敌，血旆已高扬。
君不闻四野贼兵呼噪急，
欲戮我众．
欲歼我妻我子以勤王。
(合唱)
我国民，秣而马，厉而兵，
整而行伍，冒死进行；
沥彼秽血以为粪，
用助吾耕!
第二阙
为问保王党，为问民贼与奴儿，
若曹窃弄戚权久，今后猡猡猓猓将何为？
为问桎与梏，为问绁与缧，
置汝非一日，置汝究为谁’
呜呼!人谁不为己，
法人宁甘奴隶死？
岂曰侥幸可成功，
忍无可忍，乃出此丈夫：
生当有所为，破除奴制自吾始。
(合唱)
我国民，秣而马，厉而兵，
整而行伍，冒死进行；
沥彼秽血以为粪，
用助吾耕!
第三阕
暴力奴我体，岂能歼我之精诚，
亿万乌合众、岂敌什一义勇兵。
赫赫兮上帝！吴吴兮苍天！
我有志士，誓死直前!
即曰败衂，宁甘瓦圣!
毒魔之运旦夕尽，
吾民宁久困于倒悬?
（合唱)
我国民，秣而马，厉而兵，
牲而行伍，冒死进行；
沥彼秽血以为粪，
用助吾耕!
第四阙
告尔暴君，尔其战栗；
尔厉尔国，僇尔无恤：
尔政祸国，人终当反尔身。
吁嗟乎!执戈之士齐临尔，
尔不自焚终磔死。
不幸义兵有败时，前仆后起无底止。
法兰西国世世产英雄，
英雄之刃齐向暴君指！
(合唱)
我国民，秣而马，厉而兵，
整而行伍，冒死进行；
沥彼秽血以为粪，
用助吾耕!
第五阙
法兰西之勇士，法兰西之英豪，
挥尔快剑，诛彼群妖!
胁从之众当怜恕，
王党巨憝难幸逃。
王党甘吾血，布雷助逆攒吾骨，
凡此豺虎愎且闪，
我剑当洞若母胸！
(合唱)
我国民，秣而马，厉而兵，
整而行伍，冒死进行；
沥彼秽血以为粪，
用助吾耕！
第六阕
耿耿爱国忱，导我赴行伍；
将此护拥自由心，
奋身进杀狼与虎。
欲问人道主义何时扬?
但看军旗十丈随风舞。
吁嗟乎！我敌已届垂绝时，
尔其徐死，
一观域中胜败竟何如！
(合唱)
我国民，秣而马，厉而兵，
牲而行伍，冒死进行：
沥彼秽血以为粪，
用助吾耕！
第七阕
一旦军人相继死，
我哥我弟投袂起：
军人虽死余烬当未泯，
觅余烬兮步后尘，
步后尘兮勿羡军人之寿长于我，
我心之烈烈如火，
但求速死与同棺，
忍掷荣名付倒澜。
吁嗟呼!整戈复我军人仇，
仇不复兮虽死亦含羞！
(合唱)
我国民，秣而马，厉而兵，
整而行伍，冒死进行：
沥彼秽血以为粪，
用助吾耕l
(此诗载“新青年”第2卷第6号)
散文诗
雨
刘半农
妈！我今天要睡了——要靠着我的妈早些睡了。听!后面草地上，更没有半点声音；是我的小朋友们，都靠着他们的妈早些去睡了。
昕!后面草地上，更没有半点声音；只是墨也似的黑!只是墨也似的黑!怕啊!野狗野猫在远远地叫，可不要来啊!只是那叮叮咚咚的雨，为什么还在那里叮叮咚咚的响?
妈!我要睡了！那不怕野狗野猫的雨，还在墨黑的草地上，叮叮咚咚的响。它为什么不回去呢？它为什么不靠着它的妈，早些睡呢?
妈!你为什么笑？你说它没有家么？——昨天不下雨的时候，草地上全是月光，它到那里去了呢？你说它没有妈么？——不是你前天说，天上的黑云，便是它的妈么？
妈！我要睡了!你就关上了窗，不要让雨来打湿了我们的床。你就把我的小雨衣借给雨，不要让雨打湿了雨的衣裳。
这全是小蕙的话，我不过替她做个速记，替她连串—下便了。
1920年8月6日，伦敦
无韵诗
恶邮差
（印度)泰戈尔 刘半农译
你为什么静悄悄的坐在那地板上，告诉我罢，好母亲？
雨从窗里打进来，打得你浑身湿了，你也不管。
你听见那钟声，已打四下么？是哥哥放学回来的时候了。
究竟为着什么，你面貌这样稀奇？
是今天没有接到父亲的信么？
我看见邮差的，他背了一袋信，送给镇上人，人人都送到。
只有父亲的信，给他留去自己看了。我说那邮差，定是个恶人。
但是你不要为了这事不快乐，好母亲。
明天那边村上，是个集市的日子。你叫阿妈去买些纸和笔。
父亲写的信，我都能写的；你可一点错处也找不出。
我来从A写起，直写到Ｋ。
但是，母亲，你为什么笑？
你不信我能写得和父亲一样好么？
我能把我的纸，好好的打格子；所写的，尽是美丽的大字母。
我写完了，你以为我也和父亲一样蠢，把它投在那可怕的邮差的袋里么？
我来自己送给你，免得等候；还指着一个个的字母，帮你读。
我知道那邮差，不愿意把真真好的信送给你。
（载《新青年》第５卷第２号） | 
发表于 2011-1-22 13:54:36
发表于 2011-4-25 21:5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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