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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乱世:黔驴技穷,还是履过薄冰/凸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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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5 21:31: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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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乱世:黔驴技穷,还是履过薄冰
——散议被5.12震得五花八门的中国诗歌及其走向
(成都)凸凹

一.秩序骤然瓦解:当诗人遭遇地震
1.一下愣住了
倘有人以100个中国诗人为实例,编一本“5.12汶川大地震来临时,你当时正在干啥” 的书,我相信我们会看见一个相对可信的中国诗人们在2008年初夏的物理常态与秩序,以及心理的明景与暗纹。
那时,我与甲子坐在成都市艺术剧院楼下车中,等待签定一份话剧创作合同——这段经历我在《城里城外历震记》中用5600余字作了坦白交待。蒋蓝正坐在锦江边一座电梯楼宅的第33层家中“赶一篇稿子”。何小竹“带着笔记本电脑在芳草街的一家茶坊写作。”午睡后赤身裸体的李亚伟正在12层高的楼宅中“一边喝茶一边打开电脑,赶紧开始工作。” 昆明于坚“正在写信,房子摇篮般地晃了几晃。”南京赵思运“正在电脑上为《中国诗人》、《扬子江评论》杂志整理九龙湖诗歌对话会纪要和相关论文,忽然感到恶心。” 沈阳张立群“正在家里看书,周围一切很平静。”北京作家祝勇正乘坐地铁去一家出版社,一点也没感到地震的发生。
远离震中的更多的诗人跟祝勇一样,大地信息与之擦肩而过、失之交臂。但不管他们公元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那一刻在做啥,包括做爱、做梦、喝酒、赌钱、泡澡、神侃,拟或什么也没做,就一个人在发呆,但当他们从同类口中、电话里、网络电台电视报纸等各类媒体得知这一消息后,无不一下子就愣住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公共灾难,中国诗人一下子手足无措,整体失语,集中流泪。
后来,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那首《孩子快牵住妈妈的手》的诗便在专业诗人们整体失语的这个时段里创作出来,并随之红遍大江南北,被民间中国高声朗诵。

2.提议:诗人们用诗记下“5.12”震灾
蜷缩在汽车中睡了一晚上后,我又跑回到了余震不断的五楼家中。打开电脑,我写下《提议:诗人们用诗记下“5.12”震灾》的帖子,并以个人的名义发在“芙蓉锦江·成都诗歌论坛”上——那是13日9时45分。发完贴子后,我又跑下了楼。我在贴子中说,《芙蓉锦江》第4期“诗人地理”栏目,设定为刊发“5.12:被大地震击的诗”专栏,谢谢大伙支持这个栏目、在此跟贴、我5月25日取走,云云。
短短几天,小海、马知遥、安琪、大卫、周瑟瑟、董辑、庞清明、黄仲金、林忠成、孙慧峰、陈小繁、子梵梅、北野等纷纷发来诗作,“当凸凹在《芙蓉锦江》论坛《提议:诗人们用诗记下“5.12”震灾》时,可能并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么多作品雪片飞来,原定放在《诗人地理》空间小了”(杨然《编后记》)。面对“提议”贴4000多次的点击数及论坛上和我俩邮箱中400余人的稿件,杨然在采纳了我变专栏为专号的建议后,他遂策划本期为“我们都是汶川人”主题,并决定独资7000元编印。杨然的动作,在全国“地震诗专刊”纷纷出笼的情势中,为成都诗刊撑起了面子。
5月14日,诗生活网、《诗歌与人》诗刊在网上发出《致全国诗人的倡议书》,呼吁:“四川大地震,举国同悲。此时诗歌何为?在大灾难面前,诗人不能仅仅满足于用笔书写心中的哀思,表达悲伤。诗人必须行动起来了,诗歌必须有力地介入社会生活,诗歌必须有重生的力量,诗歌必须发出它大爱的声音。”
5月14日,赶路论坛、《赶路诗刊》编委会在网上发出《2008年第1号公告》:“倡议《赶路诗刊》所有编委、赶路论坛所有版主,以赶路名义向灾区捐款。”事后,任意好在《诗人的炼狱》里说:“在短短两、三个小时内便筹了两万多元捐给灾区。”捐款清单上写着:任意好10000元,伊沙1000元,老德800元……
这样的倡议还有很多,比如唐山文学界、《诗选刊》下半月刊就倡议过向灾区捐钱。
平时自由涣散、各自为战、老子天下第一、散兵游勇般的诗人们这次却是行动统一,步调一致,一呼百应——当然,我相信他们不呼也会应,只是时间的早迟而已。他们纷纷行动起来了,除埋头诗写悲伤、轻声朗诵送灵辞外,人们还在捐款、献血、祈祷以及去四川的志愿者的人群中瞥见了他们的身影。

3.写吧,把余震一点一点写尽
地震期间,无以计数的人在写地震诗。
我所见到的对诗“深恶痛绝”得几乎从不发诗的《华西都市报》《成都商报》《成都日报》《天府早报》等社会媒体,可谓是连篇累牍地刊发着地震诗。这只是成都的媒体,据说全国各大城市大抵相同。网上、舞台上、电台里,诗歌更是铺天盖地。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诗作者的名字又是那样的陌生。叶浪,成都市林业和园林管理局副局长,他在手机上写出《我有一个强大的祖国》经《华西都市报》刊发,又经央视“爱的奉献”晚会朗诵后,一下蹿红,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其诗名一夜之间盖过官名。
“一下愣住了”的专业诗人最终缓过神来,开始在诗艺与痛感的夹缝中遣词造句,写下诗行。王家新写下《哀歌片断》11首后,又写出了《诗歌,或悲痛的余烬》一文。洪烛在写出了由数十首构成的《最忧伤的地震故事》后,还写下了《地震诗运动能进入诗歌史吗?——兼论大众诗歌与小众诗歌的隔离与交叉》一文。伊沙完成了由22首诗构成的组诗《凶手大地》。一网打不尽的专业诗人有一长串的名字:王小妮、严力、林莽、孟浪、黄礼孩、哑石、曾蒙、刘春、莱耳、侯马、中岛、潘洗尘、徐敬亚、晴朗李寒、杨黎、徐江、李少君、席永君、南鸥、刘泽球、陶春、老巢、祁国、李少君、桑克、路也、阿斐、南人、姚风、余笑忠、宋琳、郑小琼、李以亮、沈苇、赵丽华……
5月14日15时28分,我把应《诗刊》李小雨之约写下的五首“地震诗”贴在我的新浪博客上,十三分钟后即被新华网读书频道以《一个四川籍诗人的抗震传单诗》为题头条转发,之后,相继被中国网、中青在线、金融网、中华演讲网、搜弧、腾讯网、中华网、环球网、东北网等转发。截止今天,我的《历震札记》组诗已完成了短诗24首,写诗撰文同时,与人合写了抗震救灾六幕话剧《生命的高度》。
孙文波以《我不写地震诗》、朵渔以《今夜,写诗是轻浮的》这种不写的姿态,写了地震诗。声言不想写的刘川、张执浩,做到了浅尝即止。
还有些人写了,但却不愿拿出来示人。阿翔在其博客上说:“前一段时间我和诗人郁郁在MSN联系,他发了一首地震诗给我看,从那首诗我看到了残酷的现实局面,我问他何以不发在网络上,以便选本选录,他拒绝了,他耻于与全民皆诗为伍。”我理解这部分专业诗人的矜持和小心。
马永波没写,他说“无法像有些人那样‘快速反应’”。韩东没写,他说“怀疑的是诗人作为一个群体的‘一致’行动,怀疑甚至反感的是那些具体的诗作——自我感动、大言不惭,叫嚣民族、国家……实际上,不写和不能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直觉反应,这番说辞是后来的。正如小竹所言,诗是无用的。所以写与不写都不那么重要。”阿翔没写,他说“我不跟风显得矫情,说别人写独我不写显得故作深沉。那么,我想说的是:我有切肤之痛但我没有写,不为什么,仅仅不为什么。”还有一些人没写,也没说。
“宵旰至今芳圣主,泪痕空对太平花”(陆游)。 莫非没写诗,他将几帧素白的太平花照片放在博客上,配文曰“太平花:为汶川震区的人祈福,为深陷绝望的人祈祷。”

4.诗人在行动
亚美尼亚大地震二十多天后,莫斯科的作家和艺术家在法捷耶夫文学基金会举行大型捐献活动,诗人杰麦季耶夫主持,沃兹涅先斯基等诗人上台朗诵。
5.12后,以四川为例,除主流媒体、社会商业媒体外,官方及民间的文学机构及组织者们,也在用办刊、编书、网络等手法,在自己可控的载体上史无前例地大力度昭展了地震诗歌。《星星》、《四川文学》、《青年作家》、《芙蓉锦江》、《四川作家》、《四川文艺》、《成都文艺》、《玉垒》、《独立》、《巴中文学》、《鱼凫诗刊》等纸刊或专号或专栏刊发了地震诗。《中国艺术批评》、《存在》、《人行道》等网站、论坛把显赫的位置留给了地震诗。杜甫草堂博物馆等机构举办了地震诗大型朗诵会。至于抗震救灾慰问演出上,那一首首感人至深的地震诗,更成了一发发无烟的“催泪弹”。为更加长久地产生持续影响,在地震灾难中留下诗的擦痕,四川文艺出版社、四川大学文学院、成都市作协分别推出了三个版本的“地震诗选”,《星星》推出了“地震诗歌图集”、巴金文学院邱易东编选了“地震儿童诗”。我与况璃正在编《牵手走过——龙泉驿对口援建彭州抗震救灾诗传单》。魏建林正四方呼吁、八方奔走,他想在大地上矗立起“地震诗歌墙”。
窥斑见豹。余震不断、忙于抗震救灾的四川都如此,全国的情势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波澜壮阔的诗事中,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是《诗刊.诗传单》、《诗歌与人》、《赶路》、《第三条道路》、《诗选刊》、《山花》、《中西诗歌》等报刊的专题动作。各种选本中,苏历铭、杨锦编选的《汶川诗抄》,海啸、汤松波、南方狼编选的《大爱无疆》不啻为其中的佼佼者。东北的姜红伟凭一己之力正在全力收集地震诗资料。至于朗诵、演出等活动,可谓规模浩大、层出不穷、轰轰烈烈----它们的直接功效是,那些被诗歌感动的有产阶级,把更多的钱掏给了灾区。
还有一些诗人把诗的身份搁在书斋里,只让人的成份现于世中。
诗通社6月17日报道:“诗人、翻译家田原在四川地震后的第二天,在《朝日新闻》等报刊连发三篇文章,呼吁日本社会对汶川灾区募捐,5月27日已募捐到近千万日元。募捐者多为日本著名的作家、诗人、画家和音乐家。六月初,田原和一位日本作家到京,将这笔善款捐助,并希望用于重新建造一座世界上最结实的学校。诗人蓝蓝、汪剑钊夫妇,诗人李建春夫妇,诗人树才夫妇,采取一对一民间直接援助的方式,爱心助养四川灾区的孩子。三位接受助养的儿童分别是什邡湔氐镇五岁地震受伤幼儿、与北川接壤的安县永安镇永安小学四年级小学生、彭州市葛仙镇楠杨学校的五年级的小学生。三夫妇将采用中华扶贫基金会公布的救助地震孤儿的标准,以民间一对一直接助养的方式,帮助不幸的孩子继续读书,直至读完高中。”
靳晓静发挥自己写诗以外的技能,干着对灾区孩子做心理按摩、心灵抚慰的活儿。由洪烛、王明韵、祁人等组成的中国诗人抗震救灾志愿采访团以及舒婷、钟鸣、杨克、雨田、杨晓芸、张选虹、侯平章、蒋雪峰、耿翔等深入灾区一线进行了实地采访。80后作家韩寒、张悦然去灾区当了自愿者。
因对口援建工作,我去了龙门山中的通济镇黄村,后来我才知道,翟永明等“翼”成员早在我之前就去过此地——她们驾着吉普车在灾区捐赠女性卫生品,黄村也是她们的一个捐赠点。

二.乱世出英雄:当诗歌遭遇大灾
1.信息纷至沓来,写什么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减少,/因为我是人类群体中密不可分的一员,/所以没必要询问葬礼上的钟声是为谁敲响,/它正在为你哀悼。”英国诗人约翰·堂恩写的《丧钟为谁而鸣》一诗,深深地打动了海明威。海明威的同名小说,又深深地打动了广大读者。当地震敲响的丧钟从川西北传遍泱泱华夏,相信所有人都有过自问:丧钟为谁而鸣?只是每个人想到的“谁”、认识到的“谁”是不尽一致的。而恰恰是这种不一致,产生了地震诗为谁写、写什么的问题。
综观成千上万的地震诗,应该说作者围绕地震及地震的波及领域做到了选材的多样性。分类概之,主要为自己的哀思、废墟下的生命、英雄的救人、举国的行动、灾区的景象、灾因的追索、灵魂的拷问七大类。
诗人获得诗写素材资源的信息主要来自新华社通稿、主流媒体、非主流媒体及网上个人提供的文图材料。如此获取信息的好处是,作者可以用最低的成本获得诗写的灵感,进入诗写的通道,并快速形成自己的产品----诗歌。它带来的直接恶果是,一些诗歌的片面性及错误的主观判断便萌生了。追溯起来,这也许就是地震诗受人诟病的根源之一。
我们只看见了一些人正在获救,却没有看见更多的正在死去。我们只看见了穿军装的人在救人,却很少看见自始至终一直在现场的当地人也在自救,更看不见另一些人望着废墟徒然无招、爱莫能助。那些感人照片的说明文字全都真实可信吗?那些被采访者的回答能代表大多数同性质的人群吗?死亡和失踪人数统计的依据是什么?喂奶就可当官吗?不救亲人救陌生人就是有情有大爱就该佩戴显赫勋章吗?蟾蜍群出、震前预报、大熊猫附近的隐秘、校舍、野兽、贪官、水库、报应、堰塞湖泄洪方案、上访……这些莫衷一是、含糊不清、遮遮掩掩的关键词到底是怎么回事?实事求是地说,这些,如果要本人回答,我只有三个字:不知道。也许还有三个字:不明白。
无知使人无畏。一些胆大的人在第一时间用肯定句式将大量的不知道、不明白的信息嵌入自己的诗中并就此议说,一任奔腾的情绪如黄河决堤肆虐泛滥。
我胆小。我只采信自己亲睹的事件、亲历的震事。那些不远万里、突破阻塞赶赴川西北的外省诗人也是胆小的,他们终于从震动的大地、从灾区百姓那因久未漱口而略带口臭的泣叙中获具了第一手信息。
我们一定要清楚,钱刚的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出笼时,距唐山大地震发生,已整整十年。
对于公共灾难的资讯采信,诗人们不妨学学那些具有职业精神的记者。对拿稳了的信息立即作出快速反应,对一时没有拿稳的信息,不妨锁进抽屉,沉淀它、过滤它,并眯着眼慢慢观察。
地震诗应该属于新闻诗的范畴。写这类诗,如果没有甄别、鉴定真假的眼光、头脑和技术,那么,你才一开始,就踏上了末路。是的,你为今世与后人作了伪证,并折损了诗人的荣誉。

2.多样的考验,怎样写
谁把这些地震题材的诗歌集合命名为“地震诗”,它是不是5.12汶川大地震诗歌的简称,我不得而知。相较之下,它似乎比“抗震诗”、“抗震救灾诗”、“汶川诗”、“灾难诗”更准确些。真是这样吗?就字面理解,从诗域界线看,我看不出震波至何处为止、震额占多大为底。从时间范畴看,亦看不出2008年以前和2008年以后的地震诗是否纳入在其中。看来,对地震诗的阐释和定义还需理论家们予以理一理、论一论。
面对具体的信息,怎样写,摆在了诗人的面前。
只知道一味肉麻地赞美,一味阴森或疯狂地臆责,你是业余作者,我们无话可说,如果你是专业诗人,我们就必须怀疑你既往专业中所含的水分和泡沫。最典型的实例是,山东那位王姓作家面对废墟下的亡灵,居然写出了幸福、欢呼的喜庆之诗。四川有把哭丧当喜丧办的习俗,但那是针对全福、全寿、全终,即80岁以上的老人寿终正寝而言的----灾难剥夺的鲜活的生命,是喜丧吗?对情感向度的反向写作,对错误信息的讴歌和诘难,白纸黑字,入镜入史,地震诗把一大批诗人打回原形,也令一时糊涂、一时冲动的真诗人一生蒙羞。
地震诗担承的更多的是一个诗人的良知、对逝者的哀思、对伤者的抚慰。因此,相较这些担承而言,诗艺、诗人身份、诗人荣誉等因素,倒真是应该从一线退到二线乃至三线。如果不退到次要位置而又能很好地担承并被大众认同,那自是最好了,但可能吗?我看很难。
放弃了技艺的难度,脑门卸下理智的锁,一任热血拍击。在这种情况下,无数的地震诗产生了,万众一心写一首诗的局面出现了。自己消失,他众出现;个体不在,群部凸显;私爱隐匿,大爱昭彰。这个五月,令好些写了一辈子诗的人,找不着北了。
因此,在“担承”的地方,一定要塞进个我的肩。这个很难,但作为一个真诗人,再难也要、也该这样做。地震震来了诗歌的乱世。是黔驴技穷,还是履过薄冰?地震诗这道分水岭,这块试金石,让众多优秀诗人纷纷落马或者手脚无措、一筹莫展,也让另一小部分诗人笑傲江湖,成为“乱世英雄”。
周瓒说:“朵渔的《今夜,写诗是轻浮的……》和曹疏影的《绝对之诗》,在我看来,是震灾题材中写得比较出色的作品。”
钟品说:“严格来说,目前的地震诗大部分都不是诗,至少不是好诗。善良一些,我愿意理解为抗震救灾需要的投枪匕首、活报剧或者心灵鸡汤;恶毒一些,空前‘繁荣’的景象恰恰说明诗歌已经沦落为特殊时期社会的‘慰安妇’,而不是日常优雅生活的精神伴侣。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我的朋友凸凹、伊沙就写出了不少好诗,而不仅仅是地震诗。”
阿翔说:“至于考验写作能力,仅仅只是题材的考验,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一个人做到了,即沈浩波的诗,他的几首关于大地震的诗,震撼了人心,一个沈浩波足够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看,地震还真是厉害,它不仅破坏了人类及山河的运行秩序,还破坏了好诗的评判圭臬。

3.目标混乱,写给谁
5.12后,一些专承着地震诗主题的诗歌刊物、书籍以火箭的速度面世后,第一时间的号白是,要抢在第一时间将地震诗捐赠灾区。我想,这大约是充满了忧国忧民思想和理想主义的组织者们一厢情愿的举动。当然,我不排除灾区的诗爱者、部分知识人士和部分学生有可能会有这个需要,但那些受灾的主体,即蹲在废墟边的广大的农民兄弟会有这个需要吗?
5月15日,接章夫兄电话,邀我为《青年作家》组一期地震诗栏目的稿。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我读了大量的地震诗。读的过程中我就在想,这些诗是写给谁的,为谁而写的?写给废墟下的逝者和生者吗,他们永远也接听不到了。写给受灾农民吗?写给捐赠者吗?为党、政府、祖国或领导者写的吗?为破碎的山河、尚存的生灵写的吗?不知写者含糊不,反正我是含糊的。
我不仅读别人的作品是含糊的,我在写作时也是含糊的。只是,当我回头再读自己的作品时才蓦然发现,原来我写下的那些诗是那么的不重要——当地震袭来,它们仅仅是内心的表达:是自己那么急切的表达,即自己的需要与欲罢不能。它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而又在这种没关系中与别人形成了关系----风起云涌的博客和电子邮件是二者之间的媒介。
明明是因为自己的需要而写的,却要标榜为写给某某、献给某某,这样的诗写,比那些垃圾诗、马屁诗、歪曲诗,还令人恶心。
写诗,需要一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通向本我的秘密甬道。这样的甬道,洪水冲不毁,大雪压不断,地震炸不垮。

三.我挑选什么样的词:当诗坛直面明天
五月爆发了八级地震,也爆发了地震诗的高峰期。像呈参差不齐、强弱不定的整体递减趋势的余震一样,地震诗在历经了高峰期(5月13日至17日)、次高峰期(5月19日至21日)后,也合拍递减着。估计五六月产出的地震诗数量,应占5.12地震诗总量的94%以上。就像遗忘唐山大地震一样,汶川大地震也会很快被善于失忆的中国人遗忘的。我相信不出这个夏天,地震诗就会锐减到“凤毛麟角”。但地震诗这一诗学现象和社会学现象,还会被继续议论下去。
1.分野与合流
地震震出了大地的裂谷,也震出了诗歌的裂谷。读一读地震诗就会一目了然地发现,哪些是业余写作,哪些是专业写作。哪些是臭诗,那些是好诗。只有那些未写的和写了未拿出示人的看上去水准基本一致的诗人,他们的优与劣,至今还粘连在一起,不能一眼看出。
从技术层面上讲,地震诗可以分成三大类,一是大众朗诵诗,二是专业诗,三是“朦胧”诗。此处的朦胧是指因思想含混、辞不达意、晦涩艰深而写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高深莫测的、贻笑大方的诗。
试金石试出了金砂,分水岭分出了清浊。地震已过去一个多月,现在,相同情趣、相同认知、相同向度的陌生诗人,都可以凭一首地震诗在异土他乡找到自己的同志和朋友了。

汶川的羊子,都江堰的王国平
我的朋友,两位震区的诗人
有谁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有谁告诉我,什么样的电话才能连通他们的声音
哪一个月亮才能照见他们的身影,怎样的诗句
才能突破危石,诵出他们的消息?
有谁见到他们,就说一个叫魏平的人
想读他们的诗了——今夜,特别地想

——《朴素之诗:寻找两个震区的朋友》

这是我14日上午写的。凭着这首诗,我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或者说我的朋友找到了我。唐家山堰塞湖泄洪那天晚上,我接到绵阳白鹤林、胡应鹏、罗铖电话,他们告诉我,他们已撤离绵阳主城区,正呆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读这首诗。他们来电话没有别的事,只想告诉我这个。
地震诗实现了诗人的分野与合流,就算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明镜似的,都有一本自己的账。

2.小众与大众、内部与外部
诗歌可以是大众的,也可以是小众的,但诗人只能是小众的。社会各行各业的分工越来越细,诗艺这种“非遗”技术,也越来越只为一小部分人所掌握和传承。人人都是李白了,就没有李白了。
人人写诗是不正常的——这里并没有说不对的意思。大地震爆发属于不正常,在这个不正常的非常时期,出现不正常的人人写诗的现象是正常的——正如“抗战诗”的正常、“大跃进诗”的正常和“天安门诗”的正常。
诗歌的好坏、成长、发展问题,与其外部环境不无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回到诗歌本身上,从诗歌内部找原因和解决的办法。
从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诗歌的大厦早迟都要坍塌,早迟都要成为诗歌的废墟。但正是在这一大片废墟上,人们会发现一批依然活着的诗歌。而这些活着的诗歌,将裨益着现时诗歌,并为未来诗歌的发展提供多种有用的信息。
“突然间,我看见脱了壳的、敞开的/天堂,行星,颤动的森林,/镂空的阴影,箭矢组成的谜语,/火焰和花,/席卷一切的夜晚,万物。//而我无限小的存在……”(聂鲁达《诗歌》)。我不知道聂鲁达是否经历过大地震,但他却在诗歌内部,瞥见了地震似的所为。

3.更加极端的终极关怀
日本是地震多发国,但见惯不惊的作家也对震灾有过深度思考。“这两起事件显示我们生存的世界早已不是坚固和安全的了。我们大多相信自己所踏大地是无可摇撼的,或者无需一一相信而视之为‘自明之理’。不料倏然之间,我们的脚下‘液状化’了。”(《村上春树全作品1990—2000第3卷·题解》)。
汶川大地震过后,诗人一定会从风花雪月的国土上移至一些地盘供终极关怀这一主题用。终极关怀必将以更极端、更深刻的力量介入诗中,关于死亡、疾病、地狱或天堂。
包括本人在内的一些诗人将会为曾经写过的一些诗感到脸红——他们将擦燃火柴,任诗稿变成灰。
文学的源头是神话,神话的源头是灾难,无论是《圣经旧约》记写的希伯来洪水中的诺亚方舟,还是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大禹治水,都是对灾难及救世的反映。灾难是最大的文化记忆和集体失眠。
文学的终结,即人类的终结,一定也是灾难。
最古老的灾难文学是各民族的史诗。灾难诗歌不能救世,但它可以关怀、抚慰、幻想,画出人类最后一个苹果。
“而一棵孤单的椴树发了狂/在这服丧的五月鲜花怒放。”臆想的诗人之死再次烛燃了一种命运,晚年阿赫玛托娃对生命的终极关怀,使一个凡人处在了“最高意志的庇护”下。

2008.6.27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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