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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诗歌语言的技巧/赵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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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8 20:52: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谈诗歌语言的技巧



写诗真的有技巧可言吗?回答是肯定的。但凡艺术总有优劣之分,诗歌也不例外。那么,好诗何以优,坏诗何以劣,其中一定有某些轨迹可循 。这些轨迹,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技巧。
诚然,在任何时候,思想内容的优劣总是起决定作用的。因此,情思的真假、深浅和高低,意象是否鲜明、生动与新颖,是我们首先应该注意的问题。这里,我仅就诗歌语言上的技巧,做些浅尝辄止的探讨。
谈起诗歌,人们常常会被它简练含蓄、击节吟咏的语言所吸引。那么,诗人怎样才能使诗歌的语言达到这种境界呢?诗歌的语言同我们日常所用的口语有什么区别吗?和散文相比,诗歌的语言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认为,诗歌的语言和我们日常所用的口语并无本质上的区别。语言的两大功能无非就是思维与交际,而且语言还具有社会性和全民性,诗歌中的语言自然也不能例外。如果诗歌的语言一定要独辟蹊径,和我们常用的口语背道而驰,自我欣赏还可以,一定要发表出来,那就很难被他人理解并接受。由于我们说话时思想往往芜杂散漫,说出的话并不是很有条理,而诗歌的语言要求简练妥帖,相对来说,诗歌的语言和口语相比,差别较大,与书面语比较接近。特别是散文,它与诗歌同属抒情写景的文学体裁,二者之间有着亲近的血缘关系,它们所用的语言的风格也就十分接近。
事实上,如果仔细区分诗歌和散文所用的语言,我们发现,它们之间确实还是有所区别的,但是,它最大的区别在于语音而非语义。诗歌的语言尽量朝着音乐化的方向发展,有着一种形式化的音乐的节奏,而散文的语言则娓娓道来,始终保持着自然的语言的节奏。这些,我在拙作《新诗的节拍、格律与分类》中已经作过较详细的论述。语义上的区别,在于诗歌的语言与散文的相比,更加简练、含蓄。
诗歌语言的简练包括简约与凝练。所谓简约,是指在不影响内容表达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把那些可有可无的字词去掉。汉语古典诗词的语言十分简约,就在于做了许多省略的功夫。下面,我举几个大家耳熟能详的诗句为例:

平明(我)寻白羽,(白羽)没在石棱中。
迟日(映照)江山丽,春风(吹拂)花草香。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自)九天。
若)东风不与周郎便,(则)铜雀春深锁二乔。

新诗中语言能做到简练的也有,如朱湘的《采莲曲》,现以前四行为例:


小船啊轻飘,
杨柳呀风里颠摇,
荷叶呀翠盖,

荷花呀人样妖娆。




同样的题材,也许有的诗人会这样写:


        一只小船啊在水里轻飘,
岸边杨柳呀风里颠摇,
片片荷叶呀如那翠盖,

朵朵荷花呀人样妖娆。



对比之下,我们可以发现一个秘密:好的诗歌总是爱用表现力强的名词,其次是动词和形容词,那些可有可无的数词、量词、代词、副词、介词、连词、助词等总是毫不留情的一概删去。这是诗歌与散文所用的语言在语义上的最大的分别。
所谓凝练,是指用尽可能少的词句,来表现尽可能多的内容。如:

(我远离我的)故国三千里,(幽居在)深宫(长达)二十年。
(我在)楼船(中观看)夜雪(漫舞)瓜洲渡,(我在)铁马(上迎着)秋风(遥望)大散关。

这些诗句中虽然只有名词的罗列,但我们略加思索,就能读出它们所省略的词句。又如“小船啊在水里轻飘”,“在水里”这三个字纯属多余。小船不在水里飘,难道还能飞上天去?“岸边杨柳”,“岸边”的说明也无必要。前面已经写了小船,那这杨柳自然就是长在岸边的。其实,与其说这是一个语言运用的问题,还不如说这主要取决于作者本身的情思。作者情思凝练,行文自然凝练;作者情思拖沓,行文自然拖沓。这就要求作者在动笔之前,一定要凝神属意,明确主题,梳理题材,以及写成后要不惮删改,切不可驰心旁骛,自由散漫。
所谓诗歌语言的含蓄,是指诗人的情思含而不露,耐人寻味。说到底,这问题也不在语言本身,而是不同的表现手法所造成的。直抒胸臆的作品容易流于直白、浅露,以意象来传达,就容易写得含蓄、委婉。如王昌龄的《长信秋词(三)》:

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后两句写主人公的怨愤之情。诗人不是直接说出,而是以寒鸦的丑陋和玉颜的美丽相映照,以寒鸦犹能飞过昭阳殿沐浴日影(暗喻君恩),而自己只能独居深宫相对比,十分含蓄的表达出内心的怨愤之情。
同散文的语言一样,诗歌的语言也讲究准确、妥帖。所谓诗歌语言的妥帖,是指诗人把想要表现的情思和意象,能够准确的用恰如其分的语言传达出来。其实不仅仅是诗歌和散文,凡是运用语言的地方,无不要求语言的妥帖。这本来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为什么我一定还要强调诗歌语言的妥帖呢?并不是诗歌对语言妥帖的要求比散文、小说等更高,而是有人错误的认为:诗歌的语言是一种有别于其它文学体裁的语言,因此可以不顾及语言的习惯用法和语法规范,生造硬用,甚至任意的破坏和创新,从而在诗歌语言的运用上做出了许多荒谬、滑稽的举动。
我在网上看过这样一首诗《只有关注你一切的眼神》(张勤),其中有两句是这样写的:


冷的时候
借一副安宁的胸怀


对方这样解释:“冷”是广意的,所以我只用一个字表达。“思念、寂寞、烦躁、不顺心等”都含其中。而“安宁”则是家、港湾。
在语言的应用中,词义往往会从原义出发,滋生出另外一种含义出来。这种新产生的词义分为两种:引申义和比喻义。如“冷”的本意是指“温度低”,从这个意义出发移用到“冷落”、“冷清”一类语境中去,就有了“寂寞、不热闹”的引申义。作者认为“冷”含有“思念、寂寞、烦躁、不顺心”等意义,纯属个人十分牵强的体验,于大众习惯性的理解相去甚远,自然会给人以莫名其妙的的感觉。同理,“港湾”常被比喻为“家”,在特定的语境中,“港湾”或“家”引申为“安宁”的意思也还说得过去,但若说“安宁”就是指“家”或“港湾”,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比喻义的特点是以物比物、以此喻彼的,大多使用名词。而“安宁”作为形容词,怎么能被比喻成“家”或“港湾”呢?类似这样生造硬用的例子,当代新诗数不胜数。
可见,词语的应用是约定俗成的,有一定的习惯性。我们应该尊重词语的应用习惯,方能达到使用语言的目的,这也是达到语言妥帖的最有效、最直接、最重要的手段。这种情况的发生,如果不是作者故意为之,那就是他对语言文字的修养还不够,多学多练是一剂良药。至于对语法规范的破坏和颠覆,这是当代许多新诗的又一大弊病。这样的病句在网上俯拾皆是,根本不用我再举例说明。其危害我也不必多说,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




以上,我就诗歌语言的总体特点,做了些简单的探讨。就诗歌语言的修辞而言,和语音的调整、词语的选择、诗句的组合等都有一定的关系。下面我分别加以介绍。
从语音上来说,诗歌的技巧主要有如下三个方面:节拍、押韵、平仄。(可详见拙作《新诗的节拍、格律与分类》)此外,还有如双声、叠韵、叠字等。在李清照的《声声慢》中,它们有着十分巧妙而成功的运用: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双声词如黄花、黄昏、点点滴滴;迭韵词如冷冷清清、乍暖还寒、次第;叠字如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点点滴滴。这些双声词、叠韵词以及叠字的运用,有助于增强抒情的效果。
从词语的意义上来说,要想表达得当,就要在特定的语境中选择最合适的词语。词语的选择分为两类:一是各类词语的选用,二是词语的活用。
词语的选择包括同义词、反义词的选用。大家想必都听过“推敲”的故事把?讲的是唐朝有个叫贾岛的苦吟诗人,一日骑驴的时候得了两句诗“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但是其中有个字拿不定主意是用“推”好,还是用“敲”好。他反复吟诵,不知不觉闯进了大官韩愈的仪仗队。韩愈问贾岛为什么乱闯,贾岛就把刚才的的事说了一遍。韩愈听了,哈哈大笑,对贾岛说:“我看还是用‘敲’好,——万一门是关着的,推怎么能推开呢?再者去别人家,又是晚上,还是敲门有礼貌呀!而且一个‘敲’字,使夜深人静之时,多了几分声响。静中有动,岂不活泼?”贾岛听了连连点头。他这回不但没受处罚,还和韩愈交上了朋友。
“推”和“敲”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义词,但也由此可知,在特定的语境中,只有一个才是最恰当的。这时,我们就应反复斟酌,以求找到最恰当的那一个。

辨析同义词的方法很多:一、词义的褒贬不同。如“顽强”是褒义词,“顽固”则属贬义词。二、语体风格不同。如“夫人”有庄重的气氛,“妻子”带有书面语的语体色彩,“老婆”则带有口语的特点。三、搭配关系不同。如“伤害”常对应“人、生物、自尊心、感情等”,“损害”常对应“事业、利益、名誉、健康等”。此外还有很多,这里就不再一一列举。
至于反义词的选用,在诗歌中也很常见。但修辞上的反义词,有些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反义词,而是在一定的语境下,运用词语组成临时的反义关系。
如杜甫《石壕吏》中“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又如高适《燕歌行》中“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反义词语的选用,可以起到强烈的对比作用,使要表现的事物和情感更加鲜明、深刻。

词语的活用包括词性的活用和词义的活用。所谓词性的活用,是指为了表达的需要,选用词语时,有意识的把某一类词转用为另一类词。如把形容词用作名词,或把名词用作动词等。下面我举一个大家十分熟悉的例子。王安石曾经写过一首诗《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其中“绿”字是吹绿的意思,把名词作为动词使用,是使动用法,十分形象、生动。传说,王安石曾用了“到、过、入、满”等十多个字,最后才选定了“绿”字。

词性活用可用,但也不能滥用,而且一定要切合表达环境,否则就成了病句。


在词义的活用中,有一种称为“移就”
的修辞方式,是指把形容甲事物的性状修饰语移来用于修饰乙事物。如“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徐志摩《沙扬娜拉》)“蜜甜”本来是形容物品的味道,这里移来用于修饰一种情感“忧愁”,写出了诗人分别时复杂而矛盾的心情。还有就是把修饰人的词语移到物上。如“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乌夜啼》)“寂寞”本是人的一种感受,这里用来描写“梧桐”,这就将深院中孤寂的气氛表现的更加浓重。此外还有把修饰物的词语移到人上。如“吴荪甫突然冷笑着高声大喊,一种铁青色的苦闷和失望,在他酱紫色的脸皮上泛出来。”(
茅盾《子夜》)“铁青色”本是用来写物的,这里用来写人的心情“苦闷和失望”,将肖像描写和心理描写融为一体,使语句显得简洁生动、深刻有力。但是,“移就”中词语的搭配,终究不符合我们的用语习惯,偶尔为之,如果用的好,可以起到一种特殊的表达效果,通篇如此,那就令人难以接受了。当代的新诗,似乎对“移就”这种修辞手法十分钟爱,大有泛滥成灾的趋势。除了作者故意如此的动机之外,恐怕还有语言修养偏低的嫌疑在内。

从诗句的选择和组合来看,诗句有长和短、整和散的区别。七言律诗和绝句通篇都用长句,五言律诗和绝句通篇都用短句,而词则大多以长短句的相间相重构成。因此,律诗、绝句与词相比,虽然凝重有余,却不及词的轻灵、飘逸。作为新诗中的自由诗,诗句的长短并无一定之规,这就需要作者根据内容的需要,决定是用长句还是短句。这固然给写作带来极大的难度,但同时也赋予了不尽的机会。
至于整句和散句,它们同样具有各自的特点。整句,读起来有一种整齐匀称的感觉,语势凌厉,语意显豁。散句参差不齐,完全是自然节奏,不饰雕琢,读起来有一种朴素的语感。如柳永的《雨霖铃》: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闲愁。


这首诗以散句为主,中间只有“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这一组整句。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整句与散句不同的特点所在。




在语言的修辞中,还有一些相对固定的表达方式,即修辞上的格式,又称“辞格”。包括比喻、起兴、比拟、借代、对偶、双关、回环、顶针、对比、夸张、反复、设问、反问等。
比喻,它是以某种事物或情境来比方和说明另一种事物或情境的修辞方式。比喻的要素有四个:本体、喻体、喻词和相似点。
比喻常见的有三种:
一、明喻。这种比喻,四个要素都出现。如“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其中本体是“离恨”,喻体是“青草”,喻词是“恰如”,相似点是“绵延不绝(即更行更远还生)”。又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虞美人》)其中本体是“愁”,喻体是“一江春水”,喻词是“恰似”,相似点是“汹涌而深广”。第二例虽然省略了相似点,但可以从喻体中体会出来。明喻的喻词还有“好像、仿佛、犹如、好似”
等。

二、暗喻。有本体、喻体和相似点,用“是、成”等做喻词,但在诗歌中常常省略喻词。如“五岭逶迤腾细浪”。(毛泽东《长征》)其中本体是“五岭”,喻体是“细浪”,相似点是“逶迤”。又如“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贺铸《青玉案》)其中本体是“闲愁”,喻体是“烟草、风絮、梅雨”,相似点是“繁多、杂乱、缠绵”。
三、借喻。舍去了本体、喻词、相似点,只剩下喻体。如《诗经》中有一首诗,名字是《硕鼠》,其中就把奴隶主比喻为硕鼠,它们的相似点是“贪婪、残暴”。
比喻在诗歌中的作用,大体来说有两种:
用比喻来描述意象,可以使意象的特征和性状更加鲜明、生动与深刻。如“会挽雕弓如满月”,(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把“雕弓”比喻为“满月”,突出了雕弓的形状,由此可以想见射手高超的箭术和过人的力量。又如“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其中把“气吞万里”的气势比喻为“虎”,就能很形象的把这种无所畏惧、傲视天下的气势传达出来。
用比喻来描述情思,就能把抽象的情思变换成具体的意象,不仅能增加诗歌的形象性,还有助于读者更深入的理解。如上文所举的关于“愁”和“离恨”的比喻。
运用比喻时,应该注意以下几点:一、喻体要选大众熟悉的事物,否则便达不到比喻的目的。二、比喻要贴切,这就要对喻体和本体之间的相似点做认真的分析、研究,否则就会有失妥当。下面这个小故事可以形象的说明这个问题。东晋丞相谢安喜欢吟诗。一天,窗外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谢安与侄儿侄女一道欣赏雪景,不由得诗兴大发,他指着窗外的大雪笑着问:“白雪纷飞何所似?”他侄儿谢朗马上脱口而出:“撒盐空中差可拟。”谢安听了直摇头:“不好,谁有那么大的力气把盐撒得满天都是?用盐作比喻,不够准确。”侄女谢道蕴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听了,拍手大笑:“好!风吹柳絮,恰如雪花飞舞,絮白似雪,雪轻若絮。这个比喻真是又形象又贴切!”三、比喻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增强与渲染诗歌的情思和意象,当比喻与诗歌的情思和意象不能彼此融合,反而相互冲突时,尽管比喻新奇而生动,我们还是应该忍痛割爱,弃之不用。
起兴,是指先描述其它意象以引起所要描述的意象或情思。有时,起兴所用的意象与下文的意象并无明显的关联,只对诗中的情思作隐约的暗示。如《孔雀东南飞》的开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以孔雀徘徊不前的姿态为全诗安排了一个低沉、凄迷的基调,暗示出主人公的悲剧下场。多数情况下,起兴所用的意象虽与下文的意象关联不大,但与诗中的情思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桃夭》)其中以茂盛的桃树、灿烂的桃花起兴,和迎亲嫁女的婚事本无直接的联系,当用来象征新娘子的美丽与家庭的和美、繁盛时,它们之间就有了情思上的相通。有时,比兴所选的意象不但和诗中所要表现的情思恰相融合,而且和下文所要描述的意象也一致,从而与全诗融为密不可分的一体。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诗经·蒹葭》)苍茫的芦苇、清冷的白霜,与诗中迷茫、惆怅的情感十分融洽,同时又和迂曲的河流一起,共同组成一幅完整、凄美的图画。诗歌中起兴的使用,以最后一例的情形最为完美,第二例次之,第一例最差。
有时候,起兴的同时又兼用比喻,便被称为比兴。如“山丹丹开花红姣姣,香香人才长得好”。(李季《王贵与李香香》)其中以“山丹丹花”比喻“香香的人才”,她们的相似点是“长得好”。
比拟,是指运用想象把人当作物或把物当作人的一种表达方式。广义上来看,比拟可以看做是比喻和拟人或拟物的结合。但比拟毕竟与比喻不完全相同,比拟是直接把拟体当成本体来写,本体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拟体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本体和拟体已经相互融为一体。比喻是借喻体表现或说明本体,本体同喻体之间是类似关系,彼此不能混同。比拟分为两类:一、拟人,也就是把物拟作人。如“红杏枝头春意闹”,
(宋祁《玉楼春》)其中“闹”字本是用来形容人的动作或情绪,在这里却用来形容“春意”,显得既活泼、又生动。又如“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李白《敬亭独坐》)诗人把“敬亭山”当作一位神交的好友,与他“相看两不厌”。二、拟物,也就是把人拟作物。如“春蚕到死丝(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无题》)春蚕何以能思?蜡炬何以流泪?这里,诗人是把春蚕和蜡炬比拟成了相爱之人。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把用拟人的手法描述的意象称为“有我之境”,
把那些用白描手法描述的意象称为“无我之境”,并说“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可见王国维比较欣赏白描的手法,而对拟人的表达方式不太看重,认为它的品格较低。我觉得,这两种不同的表现手法所创造的境界虽然风格不同,但各有胜境,不能以此品定诗的高下。比拟在诗中最显著的作用就是移情。它可以使诗人的情思十分婉曲而形象的呈现在读者面前,从而避免了直白、浅薄的抒情。

借代,是指不直接点明要写的事物,而借用与事物密切相关的另外一个名称来替代。一般的说,借代仅限于名称的代称,即主语、宾语位置上的代替,所以有“换一个名字”
的说法。借代有随意性和简明性的特点。随意不是随便,它要为社会所公认,为人们所通用。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鹊桥仙》)其中用“金风玉露”借代“秋天”,这就使诗中的形象更加丰富。又如“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黄”代指“黄狗”,“苍”代指“苍鹰”,从而使诗的语言显得新鲜、简洁。再如“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白居易《大林寺桃花》)其中以“芳菲”借指“花草”,突出了花草芳香的特征。由上述几例可以看出,诗歌中借代的使用,有增加形象、简洁语言、突出特征等作用。需要注意的是,借代选用的借体一定要为人所熟知,并且还要注意语境和上下文的联系,否则会使理解困难,甚至造成歧义。

借代可以用,也十分常用,但却绝不可滥用。古时候,有些诗人写诗,大凡涉及名称的词主张不直接说破,而要借用其它的词相代。如说月要用“桂华”,说发要用“绛云”,说簟要用“湘竹”,说桃要用“红雨、刘郎”,说柳要用“章台、灞岸”等等。他们的本意是想避俗就雅,但他们不在情思和意象上下功夫,只在形式(特别是语言)本身做苦力,肆意涂饰,最后使诗的语言反成了附赘悬疣。当代也有许多专在语言上作文章的诗人,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愿他们能收敛一下浮躁、虚夸的作风,把精力和才华放在诗的内容上。
对偶,就是用字数相等,结构、词性相同或相似的一对句子,表达两个相关或相反内容的一种修辞方式。在近体诗中,对偶又被称为对仗。但对仗与对偶不完全一致,它比对偶要求的更为严格,不但字数、结构、词性相同,而且还要求平仄相对,并力避上下句同一结构位置上重复使用同一词语。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是对偶,而“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登高》)则属于对仗。对偶可以用来揭示事物之间内在的联系,突出事物的矛盾关系,还有助于抒发感情。对偶作为一种整句,和散句交错使用,还能使句式富于变化。对偶的好处如此之多,但当代新诗却乏善可陈,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双关,是指用一个词句故意使之同时关联两个不同意义的表达方式。汉语的同音字与多义词较多,这是构成各种双关的有利条件。如“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刘禹锡《竹枝词》)其中“晴”与“情”谐音。双关的使用,可以使诗歌的语言更加风趣、含蓄与形象。
回环,就是用相同的词语、不同的语序往复说明的一种修辞方式。如“玲珑塔,塔玲珑”。又如苏轼的《题金山寺》: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门松径小,巷当泉眼石波清。

  迢迢远树江天晚,霭霭红霞晚日晴。

  遥望四山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鸥轻。


这首诗倒着读也有意义:


轻鸥数点千峰碧,水接云山四望遥。
晴日晚霞红霭霭,晚天江树远迢迢。
清波石眼泉当巷,小径松门寺对桥。
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


顶针,是指尾首词语相接的一种修辞方式。如“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南北朝民歌《木兰诗》)又如“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再如马致远的《汉宫秋·梅花酒》:

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回环与顶针的运用一定要从内容出发,否则就有流于文字游戏之嫌,如苏轼和马致远的诗词。
诗歌中常用的修辞手法,还有对比、反复、夸张、设问、反问等,由于为大家所熟知,也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
诗歌语言上的修辞,归根结底,还是为内容服务的。一首诗用了哪种修辞,用了多少种修辞,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一首好诗,而是要看这些修辞用的是否恰当、新颖,是否有助于内容的表达。如果对内容的表达不但无益,反而有害,那么就不如不用。真正的好诗,正如李白的一句诗写得那样“芙蓉出清水,天然去雕饰”,不但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而且在语言的运用上也十分平易自然。为修辞而修辞,诗中自然会留下雕琢的痕迹,这不是我们所提倡的。语言要想做到平易自然,实非易事,杜甫的一句诗正好可以给我们一点启示,——“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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