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芳吉专辑》（之二） 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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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谣体部分

        18、鹃声

          吴芳吉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李白渡头腌菜好，东坡楼下墨鱼肥。

故乡滋味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素葛凉衫花萼细，湖绵锦被麝香垂。

故乡服饰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时雨时晴扫墓去，不寒不暖看灯回。

故乡节候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爱登山顶攀黄桷，知近邻村见草堆。

故乡游迹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花鼓元宵人尽醉，龙船端午影如飞。

故乡乐事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朔望香花朝孔子，晨昏揖拜重师威。

故乡儿女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祈年酒熟先迎老，腊月人闲肯做媒。

故乡伯仲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西征弱女能鏖战，南渡儒生善解围。

故乡豪俊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快寻严子卜三世，好向文君赊几杯。

故乡隐逸总相催。

不如归，天涯客久有何为？

干戈缭乱人看尽，闾墓荒凉景已非。

故乡魂梦总相催。

就一首诗的整体看，此诗节与节对称，每节的第一句和第三句反复吟诵，思乡的情绪浓得愈来愈化不开了。节与节之间对应句子的音步也都是一定的，有的还错综参差，韵味酣畅浓烈。

            

          19、橘树谣

               吴芳吉

                    橘树何苍苍，上树常望郎。

望郎不知几千场，可怜树叶暗无光。

人不如树树犹此，谁教同体不同行？

         橘树何苍苍，上树常送郎。

送郎不知几千场，可怜攀抚树皮光！

人不如树树犹此，能经离别几心伤？

此诗音步确定。就诗的一节看，音步是一定的，增一个或减一个都觉不宜，显示出强烈的音乐性和抒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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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北门行

                             吴芳吉

北门浣衣妇，其夫行贩于乡，为兵所杀。妇日夜号泣于江上，行者莫不哀之。或劝之归，终不顾也。

谁杀我夫，谁杀我夫？

夫死何辜，惨不能如？

日日望断归途，夜夜哭。

请公且杀我，使我心舒。

请公更杀我子，莫苦我孤雏。

他杀尔夫，他杀尔夫！

茶陵谭公子，衡阳赵把都。

尔夫既死，哭胡为乎？

谁教生乱世，民命狗与猪，

头前流弹呜呜，且去莫踯躅。”

《北门行》脱胎于汉乐府形式。以叠段叠句造成呼喊的气势，而用意层层深入，参差错落，而有一定章法可循，显示作者积极的创新精神。有此一格，使人们看到旧体诗的前景。

21、短歌寄酸陵友人

吴芳吉

一

桃花逐浪东，湖边春信早。

几日远良朋，中情怀腐草。

况君为久别，相望各天杪。

寄书请问君：菽水欢多少，菽水欢多少?

二

何处是仙都?君家有贤嫂。

与君来往熟，谈天常醉饱。

峨峨鞭影楼，玉人双窈窕。

寄书请问君：春醅酿多少，春醅酿多少?

三

长沙好湖山，杖履昔潦倒。

春水绿杨桥，风和鱼戏藻。

临风发啸歌，意气真天矫。

寄书请问君：新诗成多少，新诗成多少?

四

我有小书斋，青山一角绕。

爱君踏月来，烹茶话孔老。

灿灿古文明，其言皆至宝。

寄书请问君：群经温多少，群经温多少?

五

潇湘风景清，醴陵儿女好。

定有鹑衣人，所居在缥缈。

定有屠狗贤，立身冰雪皎。

寄书请问君：豪杰交多少，豪杰交多少?

六

我家峨眉乡，三径霞光袅。

非无林下思，忧心复悄悄。

国仇耻未复，民冤何日了?

寄书请问君：宝剑磨多少，宝剑磨多少?

七

人心竟海枯，大陆犹云扰。

济济号名流，所志惟机巧。

谁招故国魂，应逐伧波渺。

寄书请问君：涕泪倾多少，涕泪倾多少?

八

北溟有飞鹏，振翼凌八表。

昆仑有睡狮，千古一昏晓。

抚此壮心惊，视天天未老。

寄书请问君：志气添多少，志气添多少?

采用五言八句的体式，却没有五律的对仗，最后一句反复歌咏，强化对友人的思念之情，这样的诗宜于入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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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小车词

吴芳吉

日出草啭莺，小车玎玎。
缫丝妹妹笑挥巾，
车来了，莫留停。
花香如待驾，珠露好揩尘。
不寒不暖趁良辰，
上工去，乐无垠。
日入柳啼乌，小车呱呱。
缫丝妹妹笑相呼，
车去了，莫踌躇。
天上星光闪，街头树影疏。
生成绝妙晚霞图，
回家去，乐何如？

此诗具有现代诗的韵味。白话入诗，句式自由，两节相互映衬，节内押韵，每节换韵，也适宜于谱曲。

         

        23、西园操

      吴芳吉

一

西园楼阁映池塘，缥缈胜潇湘。

小桥芳径夹垂杨，人影几双双。

二

晨昏游息且翱翔，此地乐而康。

无边清兴最难忘，四季百花香。

三

谁怜此老热心肠? 廿载走风霜。

犹凭肝胆渡重洋，鬓发已苍苍。

四

门外山高又水长，岳麓与湘江。

良宵风雨共联床，书声听未央。

此诗虽运用经典的五七言句式，却完全是平平淡淡的口语。句句押韵，相同的句式，不仅适于朗诵，当然也适于谱曲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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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聚奎学校校歌

吴芳吉

   
灿灿星旗母校徽，祝君长于地球飞。聚奎聚奎，我爱而敬之之聚奎，万岁万岁!万岁万岁!聚奎万岁!万岁万万岁聚奎!

        谁当振此人心之灰颓？聚奎。谁当救此风俗之摧萎？聚奎。谁当奠此国步之颠危？聚奎。谁当慰此世界之凄悲？聚奎。谁当正此学术、文章、道德、政治之是非?聚奎聚奎。

        聚奎山水，清晖。聚奎草木，芬菲。聚奎历史，荣巍。聚奎人物，琼瑰。聚奎校训智、仁、勇，聚奎年少为!为!为!

        先师有言兮，慎吾莫违。行远自迩兮，登高自卑。当今天下兮，舍我其谁？少不努力兮，老大何追? 猗欤休哉！辅我志兮导我路。微母校兮当安归?

        灿灿星旗母校徽，祝君长于地球飞。聚奎聚奎，聚奎聚奎，我爱而敬之之聚奎。万岁万岁!万岁万岁!聚奎万岁! 万岁万万岁聚奎!

                                       25、《聚奎学校食堂歌》

                            吴芳吉

    早餐又来了，来来与共欢。我辈必有用，君子不素餐。一日生命此开端，神志清明气魄坚。勉旃勉旃勉勉旃，要使人人饱暖皆欢颜。

    午餐又来了，来来与共欢。我辈必有用，君子不素餐。一日功夫已朱娴，发皇毅力更争先。天地之德、父母之恩、社会之谊，爱我助我何年年。勉旃勉旃勉勉旃，，世间不少一饭难。勉旃勉旃勉勉旃，要使家齐国治乐无边。

    晚餐又来了，来来与共欢。我辈必有用，君子不素餐。一日光阴去不还，人生何处可息肩!天地之德、父母之恩、社会之谊，爱我助我何年年。勉旃勉旃勉勉旃，世间不少一饭难，勉旃勉旃勉勉旃，要使天下为公现眼前。

                                                  26、运动会歌

                           吴芳吉

秋高气爽大江津，双十节后好良辰。同学的师友，同德的乡亲，同会的选手，同志的来宾，此地年年竞赛程，一回相见一回新。胜负宁堪计，乐群是所珍。作我民族和平伟大之精神，扬我少年刚健活泼之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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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家书歌

吴芳吉

星期三，我们的家书日，

爹娘得信定加餐，弟妹闻声欢跳踯。

上言身体好，中言学校益，

下言国运应复兴，篇篇字字万金值。

一周寄一书，一年四五十，

愿得百年盈万干，无灾无病无差跌。

28、抗日歌

吴芳吉

日军占我沈阳，有何可商?有何可商?

剑及履及赴东北，鲜血头颅相将!

此仇不报任彼苍，枉在人间走一场。

不忘，不忘永不忘，日军占我沈阳!

点评：

吴芳吉不是为作诗而作诗，他是把诗作为记录社会、服务生活的工具。他记录历史用诗，也用歌谣。他教育学生，也用歌谣。他的歌谣语言通俗易懂，韵律和谐，旋律流畅，对称、反复、骈句、重复等频繁使用，既适宜于朗诵，更适宜于谱曲歌唱。他的歌谣若是现在有人谱曲，也会被人传唱，流行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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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诗部分

29、将进酒

（苏格兰）彭斯   吴芳吉译

    威廉酿得麦酒香，阿兰与我共来尝。

      良宵和好友，此乐世无双。

    大家未进觞，大家且进觞，

        徒小饮，负韶光。

    莫怕天鸡声唱曙色苍，

      夜有尽，兴无尽。

今夜繁宴会，彼此快儿郎。

  快儿郎，信郎当。

良宵几度乐洋洋。心事几多兴未央，

  大家未进觞，大家且进觞。

大家未进觞，大家且进觞，

(合唱)

      徒小饮，负韶光。

    莫怕天鸡声唱曙色苍，

      夜有尽，兴无尽。

月儿光，角儿旁，窥人宛在天一方。

  清辉何琅琅，送我返田庄，

我欲长夜饮，且驻且行忙。

  大家未进觞，大家且进觞。

(合唱)

        徒小饮，负韶光。

    莫怕天鸡声唱曙色苍，

      夜有尽，兴无尽。

谁先逃席远跳，定是懦夫无刚。

  谁后座间醉倒，是乃我辈中王。

大家未进觞，大家且进觞。

(合唱)

        徒小饮，负韶光。

    莫怕天鸡声唱曙色苍，

      夜有尽，兴无尽。

针对彭斯的这首诗歌，他在翻译中的具体做法表现如下:首先在诗歌的形式结构方面，他套用的是长短句形式，译诗以五言为主体，同时又杂以三言、七言和九言形式，这样就明显地参照了中国诗学传统中篇什较短的抒情诗或民歌需要用长短不齐的句式结构规范，因为这种长短不齐的句式正好相对于形式谨严的律诗或绝句，在传译那些外来诗歌时可以较为自由地发挥，以此来加强诗句表情达意的效果，同时也易于产生铿锢流畅的旋律;其次在声音效果的营构上也颇具匠心。这点一方面表现在韵式的安排上，译诗改变了原诗的尾韵方式而采用一韵到底的做法，这种一韵到底的形式又是中国传统弹词或戏曲唱词中十分常见的，而且又以平声为韵脚，而平声本身就是一个长音，长音又便于曼声歌唱。同时诗中还使用了大量的重复手段，这些既有声音上的重复，也有关键词的重复，还有句式结构的重复，它们又是增强诗歌音乐效果最得力的手段，也就是对于音乐的呈示和展开，加深听众对乐思的记忆起着重要作用。此外在声音效果的营构上，大量向上扬的ang音出现，使人听来精神为之振奋，将人们喝酒作乐时的愉快气氛烘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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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久别离

（苏格兰）彭斯   吴芳吉译

  吾岂忘却老友，永不挂上心吾。

吾岂忘却老友，自从别来许久。

为兹别来许久，我友，我兹别来许久，

大家且进一杯酒，为兹别来许久。

君今自尽尔酒，我亦饮我所有。

大家且进一杯酒，为兹别来许久。

昔曾同上山邱，采彼山花如绣。

浪迹不辞倦游，此事别来许久。

昔曾同玩溪流，自晨直玩到酉，

海声入耳飕飕，此事别来许久。

樽前且举尔手，好友，举手尽尔所有，

大家痛饮一杯酒，慰兹别来许久。

原诗每节各行长短不一，或四音步，或三音步，或二音步，其变化颇有规律，有着很强的节奏感；同时诗歌还使用了大量的重复与谐音手段，由此赋予它很强的音乐效果。另外诗歌的二四行押韵，一三行不用韵，这种节奏安排和押韵方式在英语诗歌中又十分普遍，却在汉语歌词里并不常见，因为这种韵式不便于歌唱。

总的来看，吴芳吉的译诗均系文言体，然而因他选择的原诗多为可供吟唱的民歌，这也注定他会套用汉语五七言古体和词曲歌谣等长短句的形式规范来重写原诗，而这些又是汉语诗律宝库中除了后来出现的白话新诗外形式相对较为自由的诗体。不管怎么说，这些译诗在再现原诗的意蕴和音韵效果方面是较为成功的。

点评：

罗伯特·彭斯(1759-1796)， 是苏格兰农民诗人，在英国文学史上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他复活并丰富了苏格兰民歌；他的诗歌富有音乐性，可以歌唱。彭斯生于苏格兰民族面临被异族征服的时代，因此，他的诗歌充满了激进的民主、自由的思想。诗人生活在破产的农村，和贫苦的农民血肉相连。他的诗歌歌颂了故国家乡的秀美，抒写了劳动者纯朴的友谊和爱情。

    吴芳吉很钟爱彭斯的诗歌，他说：“吾读彭士之诗，爱其质朴真诚，格近风雅，缠绵徘侧，神似《离骚》”。他除了重视彭斯诗歌的简真自然、朴实真诚的特质，更多珍视的是彭斯作品中的音乐品质，故而他又特意选择那些模仿民歌而作的带有“天然的韵律”的诗歌来译介。所以，他对外国诗歌的翻译，始终是诗作的音乐特性为基础的。因而在翻译中又最能见到吴芳吉对译诗音乐效果的营构，这也是他在努力避免复古和欧化的同时表现出的创举。也是他为推进新诗的音乐性所作出的独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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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31、正气歌

                     吴汉骥

        民国二十一年，五月九日，以父病故，悲痛无拟，一家六口，四壁萧然，人皆訾之曰，其家必因此衰颓也，吾闻之甚愤慨，特作此歌示吾心焉。

我方十四载，从此作孤儿。

祖母堂上哭，儿应葬我反埋儿。

母亲更哭儿女幼，忍心此去将何为。

儿敬父的精神，儿爱父的佳诗。

儿佩父半生浪战恶环境，战到天惊石破时。

是年赴京三两回，寄食吴山卧雪堆。

当时蜀川北军乱，弹铗英雄乞食归。

入门不识发垂额，整衣露膀声謋謋。

一宵呕出《婉容词》，诗坛震惊秋月白。

一餐一菜无米粥，碗碗只萝卜。

西安围城时，糠壳油饼也果腹。

呜呼辛苦才过三十六，风雨弥天去何蹙。

生不教我诗篇，今来听我歌曲，

墓中知否世尘，世尘纷纷兮愁煞人。

人皆说，你家几人怎生活。

弟兄无志，终归零落。

世俗悠悠，燕雀宁嗤鸿鹄坠。

长贫忍饿不借钱，家寒风骨清且廉。

我今正言宣，人间我少年。

前程何浩浩，志在泰山颠。

我父受尽人间苦，我父苦极志仍坚。

未必父志不我志，安得庇荫天下儿女尽诗仙。

点评：

吴芳吉去了，家中始终笼罩着悲伤的气氛。母亲刘淑贤，妻子何树坤看着四个儿女，常常泣不成声。最大的儿子汉骧才十七岁，二儿子汉骥十四岁，三女汉骊十一岁，四女汉驺一岁零两个月。邻居们看到这一家老小，个个摇头叹息。心里都在想:吴芳吉这家人完了，顶梁柱倒了，老的老，小的小，谁能再振雄风?邻居们的议论纷纷，刘淑贤、何树坤全都知道，就连十四岁的汉骥也听到了。血气方刚的汉骥，奋笔疾书一首《正气歌》，气势雄浑，文白之语言，新诗之体式，还真有乃父之诗风。